秦染月跟着姜琉云走了。
正好在冬雪前,深秋尾。
长安城郊外,有一处枫树林。
姜琉云买了一匹白马和一辆马车,自己在前面驾着马,车上坐着秦染月。
秦染月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因为杀秋之时,万物萧条,曾经红如烈火的枫叶也慢慢飘落,铺满了山路,形成红色的河。
姜琉云瞥见,开口说道:“你喜欢枫树?”
“喜欢。”
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甜甜的,但又冷冷的,就像被夏日山泉水浸泡的浆果。
姜琉云听后笑了笑,摆弄着手中的马鞭,扬声道。
“喜欢就给你种,姐姐给你种满满一山的红枫!”
“坐稳了,我们回家。”
说完,不等秦染月回复,就拍了拍马屁股,一路奔驰。
姜琉云刚遇见秦染月的时候。
小姑娘躲在胡同里一个脏兮兮的箩筐里,乌黑的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撇在身后,白白净净的脸上沾上灰尘,两个眼睛那么大,眼睫毛像蝴蝶翅膀扑闪扑闪的,黑眼珠特别亮,嘴巴紧紧抿着。
当姜琉云掀开黄色箩筐上的铺盖时,小姑娘狠狠瞪了过来,咬着牙。
像只花豹。
高贵美丽,敏捷神秘。
不过是还没长大的小豹崽。
但是姜琉云有种感觉,现在尚显稚嫩的小姑娘,将搅动未来天下风云。
玉山
姜琉云居住的山是主峰,叫做玉山,附近还有其他山峰,都是她的领地。
秦染月来玉山时,六岁,刚过生辰。
又是十年,韶华如水,匆匆易逝。
曾经的小姑娘也变成了大姑娘,容貌娴静,身姿窈窕,如同秋月高悬,高贵神秘。
恰逢金秋,是枫树红的时间。
姜琉云说到做到,真的给秦染月种了一山红枫树。
漫山遍野,红枫如血,灼灼耀眼。
秦染月总是会上去看看,又总是会捡些掉落的枫叶,收集起来,用毛笔在上面写字,等墨水干透,就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
有时候姜琉云看秦染月那么认真的样子,就好奇上前,想看看写了什么。但都被秦染月制止了,然后慌慌忙忙地把枫叶藏起来,不让姜琉云看到一个字。姜琉云也只能耸耸肩,去一旁溜达。
等到冬天,群山皆白,银装素裹。
玉山北边还有个小山峰,叫做白山,盛产白色的雪莲。
名字是姜琉云起的,她认为自己真会起名字,简洁大气。
秦染月因为最近正好研究医药,就会跑到各个山头采摘各种药草,顺道去白山摘了些雪莲回来。
因为入冬寒冷,姜琉云就从竹屋搬到暖屋内,壁炉里燃着炭火,悠哉游哉地品茶。
秦染月推门进入,带着外面的寒气,然后解下披风,将采摘的雪莲放在木桌上,转向壁炉取暖。
"阿姐,你知道我母亲名字的由来吗?"
“嗯?”
"我姥姥怀我母亲时,梦入仙山,见到一朵雪莲。所以等母亲降生时,就取名莲儿,秦莲儿。"
秦染月把手靠近火焰,试图汲取更多温度,暖黄色的火光映她雪白的脸庞上,如化冰雪。
“后来秦家被陷害,男子流放斩首,女子沦落烟尘。艳花楼的老鸨觉得母亲的名字太过清高,就想改成怜儿,取惹人怜惜之意,但是母亲不同意。母亲说:''何必怜惜,还不如莲花,也落个干净''。”
“后来呢?”姜琉云问道。
“后来,因为母亲态度坚决,再加之很受欢迎,改名字这件小事也就不了了之。”
“阿姐,其实当年艳花楼着火之事,我知道的信息太少,我只记得母亲叫我赶紧跑,叫我不要回头,叫我躲起来。我甚至没有看母亲最后一面。”
燃烧的火焰在秦染月眼睛里跳跃,可是再炽热的火焰也无法消减她的悲伤,如同深蓝色海水吞噬烛火飘摇。
“阿姐,我来时才六岁了,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秦染月缓缓站起来,看着姜琉云,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阿姐,我该走了,我要去寻一个真相,我要查明当年秦家冤案,我要为母亲报仇。”
姜琉云也站了起来,点点头,笑道:“去吧。”
秦染月注视着姜琉云,神情认真。
“阿姐,若枫叶变红,便是我在思念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