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的那个夜里,顾青山因赌博输掉家宅,并打算在霁月客栈杀人放火的事已闹得人尽皆知,御史当晚就去顾府拿了人。由这件事牵扯出的地下赌坊、暗娼馆子、地下钱庄数不胜数,仅在北都城这天子脚下就有四十家之多。
皇上派了瑞王一路南下调查此事,这几日,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太子与太孙除了上朝便在府里闭门谢客,顾长风快要将太子府的几个门都敲破了,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焦头烂额地又去找曾经相熟的官员,希望他们能为顾青山说些好话,那些贪官与顾家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皇上正盯着这件事,太子都不敢出面,谁还敢与顾家扯上关系。
黄昏时分,我从月影那里出来,一路上思索着慕容湉那夜说的话,方才我找了个理由同月影说计划暂缓,北都城如今形势太乱,几方势力正盯着顾家,等形势明朗些再做打算,月影倒是没有怀疑,只提醒我雇主给的期限在八月十六之前。
走着走着,听到一阵清脆的箫声,曲调低婉,如怨如诉。
一抬头却发觉,不知怎得走到了医庐门前。
两月前离开这里时刚下过一场大雪,如今院外桃树都开了花,医公子正坐在树下吹箫,夕阳的晚韵染红了他的素色衣袍。他低低垂目,瞧着箫管上跳动的手指,心思却不曾在乐曲上停留一分,乐者无情,曲如浮萍。
他,在想什么呢?
这时,从院里出来的决明,一眼就瞧见我了。
“姑娘……”许是又想起我那日面目狰狞地刺伤慕容湉,他又畏缩起来。
我冲他笑笑,医公子也顺着决明手指的方向看过来。
再见他,我的心仍旧无法平静、波澜轻纵。
见到我时,他怔了一刻,起身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尽是柔柔的欢喜。
我走上前去拉他的手,他反将我的手握住。
食指和中指搭在我的脉上,“还好,余毒已经清了。”
又拉着我向院里走,“手怎么这样凉?”
决明跟在后面悄声嘟囔:“姑娘不知道,这些日子,公子可是天天盼着姑娘回来。”
我看着他眼中的关怀,真想就这样沉溺下去啊。
他将我引入梅林的一处亭中。
我打趣他:“是怎样盼的?”
医公子一时语塞,“别听决明瞎说,你那日为何不告而别?决明说你刺伤了慕容公子……”
我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那日,我将他当成了你,与他亲近缠绵?还是要质问你:为何从未向我言明慕容湉就住在我隔壁。
“罢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吧”,我与他心照不宣地藏下心中的疑问,或许,只是个巧合。
他指着院中的梅林,“你走时这梅花开得正好,未及赏梅,你就走了,如今倒是都谢了。”
我笑笑,“那日,我看了梅花,雪过天晴,确实很好看。”
他又道:“不过一年,等来年梅花季,我邀你来赏。”
明年……我心下想,不知道是否能活到明年。
“好啊。”我欢喜地应着他。
说着他又拿了一个香囊给我:“前些日子,恰巧碰上几个姑娘来我这里采梅制香囊,白日里刚送来些许。“
我轻轻一嗅,清新的梅香,仿似这梅园又开满了花。
决明端着茶过来,瞧见我手里的香囊,嚷道:“公子,我就知道是给姑娘准备的,往年梅花都是拿来入药,今年公子知道黎姑娘喜欢梅花,便做了这香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见医公子面色铁青,耳根子又变得红彤彤的,决明这才意识到说错话,飞快地住了嘴又是一阵烟似的溜走了。
他又拿了放润喉糖的小瓷瓶,装进我的荷包里。
“我很喜欢。“我眯起笑眼,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对他说。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深深注视着我,调笑道:“喜欢什么?”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一丝羞怯逼得我垂下头,“糖与香囊,我都喜欢。”
“只这两样?”我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只觉满脸发烫,这医公子两月不见,竟变得如此大胆。
我羞恼地撒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一直都没问你,你家住何处?这些日子,想找你也是无从下手。”
“我……”我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如是说,“我住在南巷顾家。”
“顾园?”我瞧见他的眼神暗了下去。那日初见,我分明向他说过我没有家人。
顾灵昀回顾府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知他可曾留意,可我却并不想告诉他这些,当然,还有我将要嫁给慕容湉的事。
“那医公子,是哪家公子呢?”我笑着问他。
医公子一扬嘴角,挑了挑眉,“我的身世有些坎坷,你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