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林公爵说道:
"我妹妹不曾告诉我,半年前,他就死在西海岸边的树丛里,尸体都被抛下悬崖,无从得见,但不知怎么——我就是知道,父亲不在了。我派了数个使者去南方,问询父亲的下落,但安伯莱丽雅总是说她不知道此事。我妹妹和父亲素来不和,我想不能指望她了。但是她呢?她总会置之不理?于是,我就去问了她。她也告诉我,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一切都像是我杞人忧天,多愁善感,但我便是哀恸万分,茶饭不思,但这忧思是徒劳无功的: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自从——我妹妹已经将他谋害了的消息传到我这,我就没有一天不是在怨恨中度过的。我最怨恨的竟不是我妹妹,也不是她,而是我父亲。我怨恨他竟然把我丢下了,就这么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大约就是这样的原因,塔提亚,那以后,我一次也没见过他。
然后,昨夜,父亲才来了;我就坐在门廊边上,睡着,而我再睁开眼时,就见他蹲在那,看着我。"你怎么睡在这呢,克伦索恩?"他叫我,然后将我拉了起来。我紧紧抱着他,像具泥人,磕在台阶上,口里发出浆水模糊的哭嚎。我谴责他怎么就离开了我——又一次。我怎么向你明说我那心中的苦痛?仿佛这事已经发生了无数遍。
他跟我说,他想过早点来——只是我自己拒绝了他。半年来,他的马在陆桥外徘徊,只是昨天,它们才放他进来了。那之后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跪在地上,抱在一起,我悲从中来,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我父亲也很痛苦。他对我说:"你母亲要回来了,克伦索恩。你就在这,和她待在一起,别再离开这座城市。"我说:"父亲,那不是我的母亲——那是你的女儿。在你心里,还是将她们看成一个人吗?" 他闻言竟失语良久,之后连声向我道歉:"我对不起你,孩子。但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了,孩子。"
我明白他如何会犯这样的错误——你不敢相信,塔提亚,昨晚,他看上去有多么完整,我几乎在瞬间就明白,只有在他彻底离我而去的夜晚,我才能看见那张我在童年时见过的面孔,保留着因往后的岁月中那些刀伤,火痕,毒牙,那些愤怒和尔虞我诈,而面目全非之前的模样。我记得昨夜的这张面孔,那时候,他还是我母亲的儿子,而我叫他,哥哥,不是父亲。
我们没有说太多,塔提亚。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天要破晓时,他告诉我你们会来,并要我转告你们这些话。这是我叫你来的原因。实际上:这不是话,塔提亚。我想这应该说是,一首歌…… 我代表我的父亲和我的兄弟,厄德里俄斯女王的长子,孛林的拉斯提库斯向你传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