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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上)(2 / 4)

要再那么半生荒唐地死去。

没有所念所爱,更没有能护她之人。郦妘已是孑然一身。她的生路不在夫主,哪怕现在他和国君仅是君臣之谊,也难保未来变故。

初始只是在乎,一旦染上了爱的情思,便再也无有宁日。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也很可悲地,因此了解君王。

郦妘突来的伤感本不应令郦鹤白挂念。

他的妻子从另一个家过来与他组成新的家庭,仅能礼待不辱两族之命。他与她,除了不够恩爱,举案齐眉也算是名门世家中的典范。今日,他忽然觉得她对他不再信任。

一个新的妻子好找,美貌贤惠的不在少数。可到底还是麻烦。

郦鹤白在府门前停留了良久,临上马车前还是回望了他的妻,郦妘报以浅笑,而他方觉疏离。

山峦,暮霭,衰草。

郦鹤白行了一月车马,风餐露宿,越过高山平原,绕过河流荒地,终于抵达韫国与莫相公聚首尽和学宫。

九国初,韫国附依强邦,韬光养晦避八国混战,即与越国结为盟友。后“养士”之风盛行,韫国汇能臣,终以学术闻名。

邯烟莫氏,大儒之门,曾著书立说宣其思想。郦鹤白,前来论辩。

他能论万理,却难以论证——治天下之道,以齐家为始,夫妇之睦实人道之大伦。

郦鹤白想到了郦妘。她原是能与他一起写入论据的夫妇,可治家远难于治国。

摆在他面前的越国犹如需要推演的死物,他能通过算法使之荣章。然而郦妘是有别于国的。她需要他去猜,去经营,去撑起一个家。若他连这也做不到,谈何为政?

他自觉明白的不晚,也许他的妻子早已看清他谦煦之下的漠不关情,故此感到了失望。好在组成一个家不难,哪怕是扮作痴情,装一辈子就好,又何必在乎自己的真心。

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他不过是想看看,男女之爱于治国,究竟有何益处。

郦鹤白出使韫国近三月,已是霜枝殒庭树。雪霁天晴,正是好日头。郦妘泼墨竹林间,见那梅花入画,心下愈发宁静。

她已经结识王上。

前世她与即辰子雍的初见,要等到五国相会结束,郦鹤白归越后的除夕御宴。杯觥交错,和乐且湛,空前的盛大,是举越国上下的得意之时。

恰是那日,歌中醉倒君臣,即便未曾越界,同塌交颈,到底乱了心神。

念想自然被扼制。直到一年后越蜀两国关系日趋激烈,郦鹤白再次赴蜀,被困蜀京险些身死。生死别离之际,那份情,再次破土而出。小小的芽儿伴随着重逢、共事一点一点地攀长。

又八年,三国鼎立。又一场宴会散席,她的所有不甘与疑虑引着她步入深宫,亲眼目睹了她猜疑许久的龌龊。

八年,或者说,她被瞒了近十年之久啊。

那晚她怒斥着他们君臣罔顾天地人伦,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她无能为力……

隔日,她便病了。本是心病,一病数月,无药石可医。郦鹤白每来伺候她汤药,她就将它砸至其身,直到某天,即辰子雍来了。

一碗苦药,生生夺去她的性命。

回忆终止。自郦鹤白离越赴韫,郦妘就决心不再久居宅院,她要展露自己的微弱价值。

郦、妘两族的姻亲无法割断,越国的未来也不能陨于今时。她能想到最好的以后,是君臣只是君臣,可她又怎能笃定。

上卿夫人的位子是危险的。惟有盼,王上有愧。

她要走到君王面前。或友人,或臣下,或泛泛之交,至少是不会令他轻易杀她的情分。

诚然为人君者无情。

茶水中的热气笼盖了人眼眸中的情绪,即辰子雍端坐于定慧坛,凛不可犯,耳中有八方箴言。

正如他令郦卿赴韫国论辩学经,越国也借着五国相会的风引来了诸多学者。定慧坛除地为坛、坐而论道,空前的热闹。

自荣朝毕,九国动乱,普天下百家争鸣。乱世,恰是成名之际。

即辰子雍隐于众人之中,他并非第一次来此,也并非第一次瞧见那女子。

满室皆躁,偏她一人独静。

郦妘的笔锋偏出一撇,故作不知。她再三告诫自己处之泰然,只一心撰写笔下的注。

先前即辰子雍来定慧坛听完了满室论言便走,似是不在乎她的存在。可她知道,他在乎的。

乱世,难有女子放言诸子百家,哪怕她们有才。

越国的礼教并不严苛,既文明又野蛮,寡妇再嫁、立户营生的比比皆是,似乎那就是恩赐的自由。

可即辰子雍理想的大国风度绝非如此浅薄。

他实在是个叛逆又矛盾的君主。在战争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时期,他甚至都不提倡早婚。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实则教化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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