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外边的风言风语,这瞅来瞅去,便相中了你,今夜就将你举荐给万岁,如何?”
沈琼莲急声道:“恕奴婢难以从命!”
“哦?”万贞儿微微眯起眼睛,“你怕我,是不是?”
“不。”沈琼莲摇摇头,“娘娘厚爱,奴婢感激不尽,实在是奴婢无福,今儿个去喇嘛庙敬香时,不小心磕破了脑袋——”
她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万贞儿,双手绕至脑后,一圈圈解开缠在额头的纱布,露出自己的伤口。
那张秀丽的脸庞,打右侧太阳穴至眉心处,一道红色的血痕赫然瞩目!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万贞儿亦感意外。
梦龄轻轻啊了一声。
沈琼莲则面容平静:“奴婢相貌已损,有碍观瞻,实不宜服侍万岁,也不宜再行走于宫中。奴婢斗胆向娘娘求个情,请把奴婢调入尚寝局,派往南海子看园子,免得在宫里吓到各位娘娘。”
万贞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玉手猛地一扬,账簿往外抛去,尚仪女官连忙弯腰接住,只见万贞儿一言不发地起身,轻移莲步,到了沈琼莲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缓缓抬手抚上她的额间。
许是来之前碰过花枝,贵妃的指尖还残存着花香,以及少许的花液,当指甲划过沈琼莲的伤口时,不仅疼,还很蛰。
“嘶——”
她疼出了声,想往后退却又不敢。
只能生生的挺着,生生的忍着。
梦龄不明白面前这位会哄人的娘娘怎地忽然变脸,所作所为是如此可怕,她看着都替姑姑疼,可又不敢出声,急得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高贵显赫的贵妃深感满意,总算收回了指尖,轻声笑道:
“你确实是个会说话办事的,便允了你吧。”
沈琼莲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再次伏地大拜:
“谢娘娘!”
哪知一旁的梦龄急了,一把拽住沈琼莲的袖子:
“姑姑要往哪里去?梦龄也要跟着去!”
“放肆!”韦敬厉声呵斥,“有你插话的份么?宫规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梦龄吓得不敢吱声。
沈琼莲赶紧出声求情:“娘娘开恩!这孩子只有四岁,年纪太小,一时情急才忘了宫规,并非有意为之——”
“四岁——”
万贞儿微微侧过脸望向梦龄,幽深的瞳孔闪了闪,久远的记忆被挑起:
“我进宫那年,也才四岁。”
沈琼莲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无意透出的信息戳中了她的脉搏,忙又补充道:
“听说她是家里出了事儿,才被送进了宫,刚来的时候总是喊爹喊娘,时间长了就把奴婢当亲人,因此舍不得分开。”
万贞儿果然被触动,跟梦龄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噢,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啊?”
梦龄奶声奶气的答:“我——哦奴婢也不大懂是什么事,只听我娘说,大伯家被降罪,我家受了连累,算命的讲把我送进宫能破了家里的灾,我爹娘便照做了。”
万贞儿百感交集的笑了,望向红墙外,眼底划过一抹伤感:
“我爹当年也是因为亲戚犯罪被谪居霸州,为了日后有所依靠,才托同乡带我进宫做个宫女。”
片刻,她收回远望的目光,轻摆了下手:
“由她跟着去吧。”
沈琼莲大喜,拉着梦龄一块儿磕头谢恩:
“谢娘娘!”
待贵妃等人离去,沈琼莲方抱梦龄入怀,叹道:
“傻孩子,你可知道跟我一起走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梦龄心有余悸,“但我知道贵妃娘娘太可怕了,我、我不敢留在这儿,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沈琼莲目露心疼,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
“罢了,后宫形势瞬息万变,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姑姑也不放心,跟我去南海子远离是非也好,还能韬光养晦,再做打算。”
眼见自己在尚仪局待不长了,梦龄一一去和小伙伴告别,还将白日里剩下的饴糖给每个人分了一颗,为答谢阿绵上次的竹蜻蜓,特意多抓了几颗给她。
分到最后,反倒是自己一颗没落。
回到房里,望着光秃秃的盘子,梦龄惋惜地舔了舔唇。
沈琼莲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笑道:
“不打紧,南海子有很多好吃的果子,够你过足嘴瘾!”
梦龄那点遗憾顿时烟消云散,开心点头:
“嗯!”
“跟小伙伴们都告完别了?”沈琼莲又问。
梦龄刚点点头,立马又摇摇头:
“还有一个。”
翌日,清晨。
收拾好了包袱,梦龄央着沈琼莲带她去安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