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昀苏醒已是第二天。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向东的窗子迎着朝阳，一块一块地洒在地上。
这里是一个老旧的教室，桌椅板凳还保留在原有的位置上，却布满了灰尘和蛛网，还有放置着一些干枯的植物。更奇怪的是，黑板上写着的不是上课的内容，而是看不懂的符号涂鸦，墙壁上贴着的，也不是格言和标语，而是一些符纸和法器。
祝昀艰难地支起身。他先检查了自己身上存放物品的暗袋，发现东西还安稳地放在原位，便安下心来。随后他注意到，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女式的外套，伤口也已经被包扎过了。他摸了摸身下，躺着的这一小块地方很干净，是仔细打扫过的。
姚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祝昀醒了，笑了起来。她走近，俯下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祝昀并无大碍后，便开起了玩笑：“你好啊，‘飞天大盗’？”
“啊？”祝昀无奈，“不是‘魅影’吗？”
“嗯？你还挺自信的。”姚霜吐槽，“报纸上称呼可多了，你就记得最好听的那个。”
祝昀接不上话，姚霜也没再继续，她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祝昀接过一看，居然是市面上鲜少流通的消炎药物。
“这是哪来的？”祝昀有些疑惑，他记得姚霜是文学院毕业，留校任助教。这种合成药物在此时还是刚刚出现的新事物，不是做这一行的很少有人能懂会用。特别是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乡下，能买到这种药的地方更是少，若是姚霜贸然跑去被监控的地方买药，那他们此刻恐怕就危险了。
但是姚霜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姚霜说：“这是我带着的。”
祝昀更加疑惑，普通人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药物？但姚霜别过脸去，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祝昀也只好不再追问。总之来源还算安全，祝昀仔细看了又看，药物本身应该也没有问题，就放心地吞了下去。
姚霜默默看着祝昀翻来覆去研究药丸的动作，待他吃完，才幽幽地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信任我，才找我帮忙的。”
此言一出，祝昀不免有些愧疚，“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他捏着自己的手心，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在当时的情况下，祝昀一时间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但那一瞬间发自内心的相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何而来。
所以他此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不擅长解释，更不会说谎。
看他不说话，姚霜显然有些失望，她垂眸低首，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但随后还是又拿了食物回来。
祝昀这次想也不想，接过就送入口中。看着姚霜表情缓和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试图说好话：“你那时候为什么愿意帮我？”
“不是你找上我的吗？”姚霜皱着眉头，这个问题简直不像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祝昀瞬间把准备好的感谢话抛到脑后，忍不住操心起来：“你……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呢？你也太单纯了！这次还好是我，万一你遇到的是坏人，是故意骗你的怎么办？就算是我，你也明知道我是被通缉的犯人，怎么还敢……”
祝昀情绪激动起来，连带着伤口也开始疼痛加剧。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还是接着说道：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千万别多管闲事，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晚上就不要出门，现在这世道太乱。那么扎眼的衣服以后也别穿了……”
“如果我真的因此遭遇不测，”姚霜打断了祝昀的唠叨，“那就是我的错了吗？”
祝昀再次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辩解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再无言以对。他低头反思，自己明明是主动向她求救，确实没资格说这种话。
姚霜也没有再计较，主动岔开了话题。“我出去看了看情况，警探在出去的所有路口都设了卡，你恐怕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这里是哪里？”祝昀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疑惑，“学校吗？看起来有些奇怪。”
姚霜解释道：“是学校，但已经有十多年没人来过了，当地人有传言这里闹鬼，所以还算是安全。”
难怪有这么多类似做法辟邪用的东西，祝昀解开一个疑惑，但还有新的不安：“这种没人的地方更容易藏身，警探也能想到的吧？”
姚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不屑：“就金同寿那种靠假冒神仙才当上‘土皇帝’的人，他手下的自然也最信这个，才不敢进来。我看他们对自己守株待兔的方案也挺满意，一群官老爷，哪个能乐意亲自来搜。”
姚霜的态度很奇怪，祝昀心想，她没有任何背景，对在此地称霸一方的金统御不仅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鄙视。乱世逼得人人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即便内心真的不满，又有几个人敢坦言。
更何况，她这样的普通人又是怎么摸清那些警探在道路上的分布？但是祝昀的大脑开始昏沉，似乎是伤口感染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