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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3 / 4)

绯红,水光潋滟的眼眸中几乎有泪光闪烁。这个孩子素来心性柔软纤细,遇到一点琐事都往往极为上心,在资深的公卿看来或许有欠开阖自如的气度,放在他的年纪却只一味惹怜爱。季时亦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你莫不是今日仪式上失仪,惹哪位大人不高兴了?”

然而良时接下来的言辞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今日诵经仪式上,我随繁子姐姐一起去了中宫的御所……”

季时一时愕然,为这意想不到的言辞不知如何答复。面对迟迟不见收敛之势的疫病,或许也是为了平息阴暗角落中关于天子失德的流言,以天皇为首,下及列位亲王皇女,这些日子一直亲手抄撰佛经,并招来德高望重的僧侣,于今夜在宫中举行仪式,念诵皇室上下抄写的经文。东宫自然在出席之列,而繁子名义上尚且身为出仕东宫御所的女官,也一并随行。大约是冗长的经文对韶龄少女而言过于乏味,或者是仪式举办的地点比起东宫御所所在的昭阳舍,恰与中宫所居的飞香舍相临近,勾起了对昔日春闺密友的眷恋,她用扇子遮住脸,趁无人处向侧近的良时低语,要他陪自己悄悄离场,前去拜谒中宫。

少年岂能架得住姐姐的百般央求,二人只装作为宫中差事奔走的模样,悄然辞别深沉晦涩的经文唱诵声,来到幽雅而别具寂寥之态的中宫御所。繁子要他在外等候,自行进去与中宫汐子会面。然而直至夜深,诵经的僧侣各自散去,诸位宗室也尽数离开,繁子都没有再出来过。而此时东宫既然已经归退场,想必早已悉知繁子擅自离开的事实,良时自觉惹了祸事,又不敢亲往中宫御所一探究竟或到东宫面前领罪,惶恐无措之下只得先回家来向父亲自白。

听过原委,季时笑着叱他:“可恨我这一双儿女不肖至此,纵有家门百年基业,来日也必将付诸东流矣,可叹可哀。”

儿女一个怯弱无知,一个肆意妄为,他自然是气恼的,然而在精通人事的上层公卿眼中,这桩小事自身却称不上什么严峻。东宫本身就是疏朗之人,素来对繁子的性情宽宥有加,不至于因这擅自留宿宫中的事心怀芥蒂。而中宫于季时一派而言虽并非什么令人愉悦的存在,其与繁子自幼的交情,季时却也大致知晓,一直没有生硬阻拦。因先前的小产与父亲的失势而悲愁寂寞的汐子,忽逢繁子来访,不胜感悦之下留她一夜并非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只是繁子这般轻率举止,到底惹人蹙眉。都怪自己此前骄纵太过,此次必要好生训诫,让她对自身的贵重身份有个认知才是。

那时,面对良时泫然欲泣的目光,季时就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连日顺风顺水的朝堂时光麻痹了素来敏锐的神经,使人忘却这人世原本处处是如履薄冰的险境。直到多日后回想起来,季时依然会记得此刻自己的轻忽神态,是何等的荒唐可笑,愚不可及。对于时常潜伏在侧的命运阴影,他的觉察,甚至迟过眼前惶惑不安前来告罪的良时。

翌日宫中来使登门时恰逢正午,夏季的日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在传递喜讯的使者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面孔上。季时慢慢接过来自帝王的宣旨,依礼言谢。素来洞察世事游刃有余的大纳言,阴晴莫辨的面容间流露出罕见的茫然之色。分明是光明世界,朗朗乾坤,他却仿佛置身重重暗夜迷雾之间,向来一目了然的笔直前路,他第一次有些看不清了。

那夜结束诵经仪式,天皇回寝殿换了常服,在榻上躺了片刻,心绪烦乱,遂不许人跟随,独自到廊下看无垠的夜色。漫长的诵经声已经终结,佛法的救赎却依然杳不可及,无论是对在疫病中凄惶辗转的众生,还是对浩大夜色下九重宫阙之间伶仃无依的年轻天子本人。在父亲的绝对权威与前朝废太子的怨灵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孱弱少年,如今面各怀心思的群臣和气焰嚣张的东宫,在世人看来,大约只如任波浪翻卷的细弱浮萍,与他所拥有的短暂时代一起,被抛落到史册最为苍白无趣的角落。然而身处逆境的天皇却意外地呈现出一种坚韧和执拗,断然不肯将失意之色在人前透露半分,处处做出人主该有的威仪。他的脆弱寂寥只为这温柔无比的夜色所知,而夜色间泛溢的花香又让他无端想起另外一个大约同样矜持而寂寥的人。那是同他一样置身这人间至为华美的修罗之地,会在深夜无人之际独自饮泣的女子。

他早年曾与一名家世低微的更衣育有一名皇女,而对这比他年少数岁,拥有摄关家高贵血脉的中宫并无多少男女风月之间的情致,甚至在中宫流产之后,他只一味心焦于以此为契机愈发走向不利的政局,而从未念及汐子本人的悲愁。大概是今夜绵长的诵经唤起了心底柔软的慈悲,他莫名想起这个与他同样寂寥的存在,试图在彼此之间寻求一些无关云雨的慰藉。他无声地穿过庭院,踏过水银般流淌的月光,往中宫所在的飞香舍而去。

他就是在那时遥遥地望见自廊柱背后闪现的少女身影,如同自浓密树荫间忽然飘零而下的细小花瓣。自中宫处夜归的繁子见仪式已散,原本应该到此接应的良时也不见踪影,彷徨了一霎,刚待径自离去,天皇却已近前,疑惑开口:“你是中宫身边的侍女吗,我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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