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绾道:“八日后,是六月二十二,天气虽然热,却是顶好顶好的日子。哈丹要举办两场婚礼,到时候大大小小部落里的长老都要在,王子可不要在众目睽睽下出错了。”
那两场婚礼,两对新人,一对是桑黛音和黎高川,一对就是博果布歇和塔森业珠。一位是自己的表妹,一位是自己的堂弟,看着他们好事成双,自己却孑然,恰如抬头见飞鸟盘桓无枝可依。
郑绾为黎玥瑶穿戴好,去赴她的生辰宴。她头戴小玥冠,身穿广袖霞帔,檀注染唇,胭脂浸靥,额前珠帘翠英,耳边步摇金琼,衣摆上十二月令十二花,十二神鸟捧凤凰。钟嬷嬷在外头领她甫一入内,风姿俊美绰约仙态就引得众人注目。
本是欢宴,酒尚未过三巡,息裕不知为何眼泪就掉了下来,恰好此刻单于也进来,黎玥瑶忙起身见礼。单于瞧她端庄盛容也是一愣,笑道:“小殿下千秋。哦不,是小阏氏千秋。”
黎玥瑶被他说得难堪,只好强忍着礼貌一笑。单于绕有兴趣地看着美人蹙眉,走到息裕身边,笑道:“听说小殿下的姐姐美誉九州,如今见了妹妹,想来不假。”他看着息裕,又道:“大阏氏哭什么?小殿下美则美矣,还是输于大阏氏的风韵。”
息裕觉得他油嘴滑舌,只觉厌恶:“孩子面前,也这样狂言?”
单于笑道:“谁是孩子?布歇要娶王妃了,是大人了,谁是孩子?”
弗欺此时已经青黑着脸,忍着气无处去发。单于又唤来布歇,指着黎玥瑶道:“可给你小母后见礼?今日你母后生辰,还不敬几杯酒,表表孝心!”
布歇忙站起,乘着斟酒之际,目示一眼弗欺,见他无应答,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布歇贺小母后千秋。”
话音刚落,布歇一杯仰头就倒入杯中,弗欺噔——就站起来,见礼道:“我妗妗不善饮,我替她喝。”说完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弃宴而去。
单于站起来对着他背影道:“这既然是你妗妗的喜宴,你拂袖走了,你妗妗如何自处?回来。”
谁料弗欺只略略停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单于眼睛打量着黎玥瑶,却对息裕耳语道:“真不知道我儿喜欢什么样的,如此国色,他都不甚在意。看来我要多活几年,不然我儿只懂怜香,不懂如何惜玉,真真糟蹋美人。”
息裕气逆,忍着心口疼捂着嘴咳嗽两声,帕子上染了血丝,被单于看见。单于伸手要夺,息裕忙按住他的手,冷笑道:“你想多活几年,可我不想了。不如现在就逼死我?”
单于与她僵持须臾,终是松了手,恶狠狠地盯着她,眼圈都红了。底下人都不敢直视上位的二人,只好假装吃菜饮酒偷偷地躲在袖子后面瞧。
单于泄了气,起身拍了拍息裕的肩膀,叫停了歌舞,叉腰叹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散了吧。”
黎玥瑶冷笑一声,看着满桌酒馔未动,歌姬们脂粉都没有在这个炎热晚上被汗渍花。想起郑绾说自己襁褓时的生辰宴,是如何的万邦来贺,银子如流水黄金如土地花下去,黎玥瑶倒觉得自己来世间一遭,是驾着凤鸟行过蔓蔓香草麝兰的天路,环绕着陆离彩云,该去赴天宫盛事,却被帝阍误事,不愿开门放行,只能在阊阖门引颈而望。
她随着单于离开,也走了出去。天际极高远宽阔,有明月隐在云后发出清冷的光。郑绾见她不动,问道:“殿下瞧什么呢?”
身后一声悠远,听上去是忆之的声音:“纷总总其离合。”
黎玥瑶惊出一身冷汗,再回头,却不见人在何处望月兴叹,她转身对那片漆□□:“不会的,不会的!”
风扬起来倒冷,她穿着盛装华服只觉得累赘似桎梏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回去她就发起热来,暑热伤风最是难熬,热不得,冷不得,人也吃不下去,眼见不过五六天光景,脸就凹下去了。一直病到黎高川婚礼前,她才勉强有些精神。
不知为何,六月二十二天阳似焦,三族人的热情如火焰一般,黎玥瑶就穿了一件薄衫衣裙,带了幕离障面,还觉得脸上火辣辣得。人多了就生出来汗味,闷得人头晕。黎玥瑶清静惯了,反一个人躲了起来。她卸下幕离,面如红妆,脸颊桃花反显得她雪白肌肤。她一袭鲜艳彩衣,连幕离也是由几块不同颜色的绸纱拼接而成,外面镶嵌了一圈珍珠联,与她衣服上的宝石相辉映。她虽然坐在阴凉处,脚前却有一方明媚天地。弗欺推开门,发现她满身华彩,拿着一团月色团扇,在胸前闪着,就像白蝴蝶一样扑闪扑闪。她正透过那身边缝隙窥视着远处的人声鼎沸,被来者一惊,忙全身往后缩,拿扇子障面。
弗欺看自己惊动了枝头的蝴蝶,大不好意思,问道:“吓着殿下了?”
谁知黎玥瑶摇摇头道:“你不该在这里。”
弗欺也不曾走近,声音有些颤抖,心疼道:“听说殿下病了。也不能和殿下说说话,也不能分担殿下的痛苦。”
黎玥瑶笑道:“我不过身子疲乏一点,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你,外头一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