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宝真和黎益带着何楣于首平陵的山脚下拜别黎玥瑶。在这个天朗气清的早晨,骏马扬蹄,留下一骑尘土。待风止尘归,黎益先站起来,理理衣袖,看向神情凝重的母女俩,道:“别望了。长姐说得对,怀安竹好,可愿意回去的时候陪我选选?”
黎宝真也对何楣道:“走吧,在这风口白白吃风。”
奈何何楣依依不舍,寸步不动。黎益笑道:“大小姐别望了,这天涯路迢迢,望不穿的。”
谁料何楣随着二人返程,中午就发起热来。黎益颇为担心,驻马休整时,来到黎宝真的马车探望:“楣儿眼下发青,怎么这么憔悴,昨夜没睡好?”
何楣有气无力道:“确实天亮才睡着。”
黎宝真笑道:“不碍事的。眼下山林之间,有医也无药。高川小时候年年春夜会起疹子,此番我预备了好些玉屏风散,也带了白芍、桂枝、细辛、白芷几味药,加上做菜的生姜和红枣,东加西减,也勉强凑得一副药。眼下我已经吩咐兆儿去煎。”
黎益笑道:“倒忘了长姐幼时师承郑育,听闻此人琴棋书画,机关刀剑,岐黄药理,无一不通,看来帝媛身边有郑育之女郑绾,此行如添臂膀,定能平安。”
黎宝真应道:“就算没有郑姑娘,殿下也会平安。”
正说着,何楣扶额匍匐倒在黎宝真怀里。黎益道:“楣儿还撒娇呢?”
黎宝真摩挲着何楣的枕后,道:“她头晕,身上又没有汗,想睡了。”
黎益看她柔软可怜,便道:“姐姐的车虽大,但论宽阔还是不如我的车。不如去我那,躺下也舒服些,楣儿尽歪在长姐身上,长姐的腰也受不了。”
“不妥,这会委屈了你。”
黎益反问:“那长姐难道要委屈楣儿吗?”她哄着何楣道:“来我的车上,让你娘照顾你也便利些。”
黎宝真问道:“那你呢?”
黎益狡黠一笑:“我?委屈委屈在姐姐马车里了。”
“那好,等兆儿熬好药我就带楣儿去你的马车歇息。下午继续赶路,明天中午大约就能到怀安县。”
黎益笑道:“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去买纸笔,一切楣儿要紧,我那新作了软垫,布料柔软不硬,眼下给楣儿睡正合适。且去我那歇着吧,坐到京城都无妨。”
黎益是万万不曾想到,不过心疼外甥女的小事一桩,倒让她躲过一次血光之灾,而那坐了自己那车的长姐,却被利器所伤。
意外就发生在怀安县,被着重照顾一夜的何楣已是精神大好,午间还饮了一碗薄粥,在摇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黎宝真索性由着她睡在马车上,自己则是安安静静在一旁守着。黎益自己去了铺子挑选。怀安的衙门听闻贵人至,安排县令夫人陪同黎益挑选,府衙的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街道围个水泄不通。未几,就听到有人高呼:“罔顾人命,官逼民反!”四下的人就闹了起来,惊得何楣从梦中醒来,吓得一身冷汗,拉着黎宝真的手直叫:“娘?怎么了?娘?”
黎宝真连忙扶起她,连拍带哄:“不怕,娘在,娘在。”她温言安慰,外头却沸反连天,她细听一二后,又道:“娘出去看看。”
何楣拉住她道:“听口音,倒是永昌口音,嘴里还嚷着什么太子,昌平妃在这,娘不管为妙。”
黎宝真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怕。”说完,她唤人进来守着何楣,自己和兆儿出去。帘子刚掀开,就见官民和百姓打成一团。官民虽有上令,然怀安一隅之地,举目皆有亲友,所以亮不得刀剑,一时闹民倒占了上风,竟直闹到黎宝真车前。
为首的闹民鬓生华发,却高大威武,仰头见到马车上的黎宝真,反停了进攻,只抵在众官兵之前,问道:“车饰虎纹,是太子府的车?”黎宝真并未听得真切,并没有答他,那人怒道:“莫不是太子侧妃?太子侧妃好风光,我家女儿妊娠十月,临盆在即,现在却被你们拦住去路,莫不是我们元国人命在侧妃眼里都是卖主求荣的踏脚石?”
此时随行的邹兰亭已命护卫拔刀,呵斥:“污蔑圣人,乃大不敬,速速绑了!”谁知乡里四邻涌出一波人护住老者,又对官兵道:“他女儿临盆,女婿又病着,急糊涂了,请贵人们通融通融,饶他这次吧?”
邹兰亭可不管这些,直接下令逮捕。谁知乡里死护,冲突恶化,黎宝真忙呵道:“慢!”她盘算着黎益尚隔着一条街,不知情况,县令怕是不敢让她们来,倒不如自己稳住局面,她问道:“老人家,搅闹也不是办法,你女儿现在何处,我命人送你和郎中去?”
那老者已被按服在地,邹兰亭上前一把拎起他为他松绑。见他不言语,邹兰亭吼道:“回话!”
老者摇摇头道:“太子侧妃目无君无父,吾宁死!”
“将军!退!”眼见邹兰亭扬起手臂欲殴老者,黎宝真厉声制止。
邹兰亭无法,只得怒道:“放肆!还不称殿下!”
老者笑道:“将军甚愚!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