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发觉一只如柴的手攀上画影。
“姎年年复年年执意以太牢之礼祭祀父皇母后,可姎脑海里全然记不全他们的样子,连看着他们的最真的画影也记不起来。可姎还是会心生敬畏。哥哥你瞧,父皇的鞋履,区区一只鞋履,就是集万民之力而成的供奉。父皇穿着它,站在最高的宫殿,俯瞰过他的子民,你说他有没有这样看过我,看过我们?”
黎高川不知如何应答,只道:“自然。孔圣人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殿下于二圣,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二圣于殿下,定是时时常回顾。”
黎玥瑶眼底的绝望一丝丝消散,她问道:“是吗?姎真的会很羡慕楣儿,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母亲怀里撒娇。姎真的也很嫉妒楣儿,我时常躲在一隅,倘若我有我所依仗的恃怙,倘若我们的泱泱大元还在,姎该过什么的生活?”她转身看向黎高川,用毫无波澜的语气细数曾经的荣光:“父皇御极时,便着手建铸皇陵,本欲名为‘首成’,‘成’者,安明立政,持盈守满。后来永昌之变,父皇浴血殡天,易千秋吉地不说,还改‘成’为‘平’字,到底差了一层。这字一改,我真的害怕,父皇所有的政绩都掩盖到尘埃里,百年后,十年后,或者几年后,瞿凌江的人们就会忘记,曾经有一场洪灾,父皇为了它不眠不休;野鹫关的百姓就会忘记,我的兄长曾经领兵出征抗击年年劫掠他们的蛮夷。”
她语气渐渐落寞:“哥哥你的名字,是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蜀道天险,是写不尽的壮丽山河,哥哥的名字虽然不从‘日’,但也合该是一个万乘大国皇子的名字。可见父皇也是疼爱哥哥的。”她仰起头,问道:“哥哥祭祀的时候,可曾事死如事生,祭父如父在?”
在她如炙的目光中,他亦呈肺腑:“臣,虽别父皇十年,然,一刻不敢忘。臣同殿下一样,没有父母庇护久矣。臣在郡王府,不知年月,也会算着每年天温回暖,鸟雀啼鸣的时节。”他指了指窗外,又道:“就如同今日的气候,臣会留每餐第一口饭菜以作馈食,对日,对月,以诉衷肠。臣知死者不可生,臣知往年荣耀不可追,臣知所谓慎终追远,都不至于让臣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创业时,筚路蓝缕,也曾面对流血千里,而臣今日看见牺牲们的斑斑血迹,心中不安。臣今日知自己怯懦不堪有愧先圣。”他撩袍重新跪倒在画影跟前,道:“臣,黎高川,虽是晚辈,不曾与先圣谋面,但先贤道业,臣一刻不敢忘!”
此时的黎玥瑶早已潸然泪下,她哽咽道:“五日后是十六,哥哥,四月十六,十年前,乾和四十五年,我们的父兄,亡于永昌四方羲和宫。”
“是,臣知道,乾和四十五年发生的种种,从佞臣宫变到满城火海,臣,一刻不敢忘!”
云隐日华,梨花折枝影子斑驳在地面上,黎玥瑶望向窗外,好一场玉色花坠:“今年的花谢得这样迟,想是父皇也在等哥哥呢!”
她拉着黎高川走出庄严的寝殿,在落花雪中肆意旋转,倏尔,她合目而仰面,任由风拂落花撒在她的脸上。她宛若一只遗世独立的仙娥,立在梨花树下。
“哥哥说得对,慎终追远。姎既已及笄,便不是孩子了,与其日夜想着耽于父母庇护,躲在首平陵里,倒不如学着□□太宗,父皇兄长顶起一方天地。”她巧笑倩兮,对他道:“姎一直也是这样想的,可姎之前总觉得自己孤军难战,有哥哥在就好了,前途是波涛还是坦荡,未来是生或是死,姎都不怕了。”
望着她美玉无瑕的笑颜,黎高川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他不是她的臣子,而是她最后的哥哥,是该为她遮风挡雨的兄长,他深思熟虑后,一字一句道:“高川未能尽孝父母,但臣事殿下,必竭力致身。”
黎玥瑶点头道:“今后你我兄妹生死与共。明日我们与姊姊分别,与哥哥同行,瑶姬再也不会怕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环,放在他的手心:“君子佩玉,风霜高洁。此环乃宝钗帝媛之物,当初遗姎以护身,今予吾兄,望兄长珍之重之。”
此时明明是春意正浓的时节,只是风一吹惊动燕雀腾飞,满地残花好似秋叶飘零,徒增萧瑟之态。
午膳未用毕,却只剩下两位公主相对。黎益笑道:“楣儿拉着何昔说话,帝媛也请川儿说话,两对兄妹好一致,都把我们俩个丢下去了。”
黎宝真笑道:“楣儿舍不得忆之,殿下怕有事要吩咐。如何,我陪妹妹,妹妹不大乐意?”
黎益摇头,也放下手中之物,端请酒卮到黎宝真身边坐下,笑道:“长姐这么说,可真与我生分了?”她双手向前敬酒,黎宝真也一饮而尽。她又道:“前日楣儿在,我不好问,今日她不在,有些话,我倒好说,想再问姐姐一遍。”
黎宝真好奇道:“你同我打什么哑谜呢?”
黎益笑道:“楣儿十六,川儿十七。”
黎宝真笑容一下子凝住,道:“胡乱想什么呢?他们是甥舅!”
“如何不可以,楣儿妙龄颜色姝,川儿也是翩翩仪容,郎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