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到天尽头,洁白的羽毛折射出一寸寸春光,寸寸都落在郑绾手上,寸寸都落入郑绾眼中。
马蹄声渐缓,在掌马人一声长吁中,又是一阵嘶鸣。“帝媛,我们到了。”黎宝真提醒着她,见黎玥瑶也不答话,她发觉刚刚还在帝媛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在旅途中,一同消失得好像还有些什么,黎宝真不知道。她示意了一眼郑绾,笑道:“那殿下,妾先下去安排。”
黎宝真甫一下来,就看见一贵妇亭亭立在马前,对她恭恭敬敬行礼道:“女弟益请长姐安,问长姐金安?”
黎宝真笑道:“吾安,昌平?”昌平公主黎益款款上前,扶着黎宝真的手道:“长姐们好快,妾才等一会。”
黎宝真拍拍她的手,悄悄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笑着点点头。黎益面露不悦,黎宝真窃窃道:“无论在哪,殿下就是殿下,从前的父皇高看她,今天的官家也高看她,礼不可废。”她牵着黎益的手,面向马车,笑道:“帝媛,殿下,宁都郡王府到了,妾等俟殿下。”
少顷,黎玥瑶才扶着郑绾的手打帘而出,她站在马车上,轻轻唤了一句:“昌平姐姐。”
黎益也福了福,道:“请琬珹帝媛安,问帝媛殿下玉体安和否?”
黎玥瑶一边踩着脚踏,一边道:“姎与昌平姐姐多年未见了。想来也有十年了,十年不见,姎也想问昌平妃,玉体安和否?”
这样的称呼颇有奚落意思,黎益一笑,道:“妾安。”
黎玥瑶心领神会,也不继续纠缠:“走吧。”
门口的士兵闻令早就退到暗处,只有几个老年的宫女上前请安:“奴婢等皆是宁都郡王府的旧人,今日恭迎圣驾至。”
“圣驾?”黎玥瑶有些不解,黎宝真解释道:“皇后殿下未嫁时是宁都郡王女,出嫁时父皇御赐宁都郡主号,此乃宁都郡王府旧人,亦是……”
“亦是元国旧人。”黎玥瑶连忙扶起众人,哽咽道:“我忝居元国帝媛位,卫国公主位,可是赤条条来去恰如白身,尔等迎我,我喜难自抑。”
老宫女们道:“殿下休要自轻。”
黎玥瑶连忙道:“圣驾一词太珍重,今非昔比,我无镇国之功,也无掌政之才,诸位妈妈们,切切不可再说了,我已无颜见列祖列宗,不能再无颜见诸位妈妈了!”
老宫女们也掩面道:“殿下,殿下快进去吧,十一大王得到消息,等了殿下好久了!”
黎宝真也过来安慰黎玥瑶道:“是啊,此处到底无甚心腹,若言语有失,高川也难过,诸位妈妈们更难过。”她暗暗推着黎玥瑶前行几步,又示意黎益上前,故意高声对老宫女们笑道:“听说宁都郡王府有别致春景,殿下是娇客,妈妈们给殿下介绍介绍啊?”
老宫女们连忙擦干泪,强换了一副笑脸,簇拥着黎玥瑶入内,她们指着满园的杜鹃笑道:“老郡王最后几年独爱杜鹃,花与鸟俱爱,如今这满园的花都是老王爷当年亲手种的,今日开花了,满园春色地,等着殿下呢!”
黎玥瑶无心赏花,只问:“十一大王呢?”
众人引着皆道:“在后院,殿下这边来。”
黎玥瑶穿廊别院,走在树影春阴之下,她立在垂花门前,等着宫人们推开最后一扇门。
门扉启开,豁然开朗,是青砖石板,湛蓝天色,屋檐下有成排的蒙着黑布的鸟笼。一个翩翩少年郎被开门声吸引而望向她,浅灰色的宽袍大袖和腰间的丝绦都随风轻轻飘起,手中还有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跳跃着一只同样精致的杜鹃鸟。
他和她,和她的两位姐姐都或多或少有着相似的容貌——这都源于他们共同的父亲,恍惚间黎玥瑶觉得能勾勒出父皇的样子。黎玥瑶对他熟悉又陌生,整个人恍如抽去魂魄一般,被推攘着上前,只见那少年郎对着她们撩袍跪下,风吹显了他孱弱的身体:“大姊姊,八姊姊。”他面向黎玥瑶的时候顿了顿,恭敬道:“臣黎高川请琬珹帝媛金安,问帝媛……”
黎玥瑶忙道:“十一……哥哥?高川哥哥?”
黎高川笑道:“臣在。”
黎玥瑶上前也不扶起他,只伸手为他拭泪道:“十一哥哥怎么哭了?不哭了,不要哭了。”黎高川暗暗低头垂泪,黎益连忙递过来手帕,拉起他来,告诫道:“要笑。”
黎宝真也迎合道:“是啊,难得我们一家子聚齐了,要笑。”
黎玥瑶的眼泪却如连珠线断:“父皇母后,九女十一子,如今零落得只有我们,如何叫聚齐了?”
黎高川就着衣袖欲为黎玥瑶擦泪道:“殿下还要臣不哭,殿下却哭了。”
黎玥瑶到底不曾接触男子,还是下意识一退步,黎高川手尴尬悬着,倒是请罪道:“臣,素少知礼,眼下失仪了,实在该死。”
黎宝真推搡着道:“殿下才说什么,你就忘了?眼下说该死,真真的不应该。”
黎玥瑶呆呆着站在一旁,瞥向一边,泪眼观花,朦朦胧胧中把众人的声音忽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