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花蓉还在照看着呢。”
商宠在非羽的阻止下推开了门。
屋里的光线很暗,三四张木床拼在一起,乌压压地坐了一圈人,床上还躺着一行行人。
屋里的味道让商宠想起灵车上的鲜花的味道。
看到商宠过来,她们忙着行礼,此起彼伏的“妈妈”声中夹杂着咳嗽声。
商宠皱眉,“怎么不点灯?”
商宠猛地回头看向非羽,“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非羽吞吞吐吐地看着商宠,这时候花蓉走过来。
她年龄有三十多岁,是唯一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怕商宠。
花蓉叹了口气,对商宠说,“妈妈,别为难非羽了,这不怪她,全怪我没用,眼看着墨笙把楼里的银子细软都带走了。”
屋里一股潮湿和病痛的压抑的味道,商宠不知道这三十多号人是怎么在这里待下去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商宠看着花蓉枯叶蝶一般的脸。
商宠没接话,沉默片刻,然后说了句“没病的出来。”
商宠又走到了大堂里面,大堂里还是一片狼藉,商宠坐回太师椅上。
花蓉带着十几个女子走到商宠面前,说了句屋里还有姐妹要照看,就离开了。
商宠看着面前站着一排女子,她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商宠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参加的一个选拔爱豆的综艺,她们怀着一颗成为明星的梦想跳舞唱歌训练,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但是面前的一行女子,她们像是被霜打的牡丹,像是暴风雨中的蕉叶,像是池水中阴暗角落的浮萍,她们年纪轻轻,却看不到一点未来的希望,于是她们垂头丧气。
商宠本身没有任何才艺,按照严格的国家划分标准,她们家一直都是很平稳的贫困水平,根本没有闲钱去让她陶冶情操。所以她在本科毕业之后就去社会摸滚爬打,花费十五年时间做到金牌经纪人的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商宠问最左边的女子,她穿着鹅黄素色春衫,腰间一条红丝带收住纤细的腰肢。
“抬起头。”商宠说。
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看了商宠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
商宠知道这是时代还有世俗的苛刻导致的她的自卑与卑微,商宠也知道价值观的树立要循序渐进,于是她只是看着她怯懦地站着,没有像对待训练生那样呵斥她。
“都会些什么?”
“奴家会些小曲儿,上不了台面。”
商宠点了点头,说,“唱两句。”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商宠一个现代人也是听过这首《章台柳》的,鹅黄衫女子的声音温婉有力,但是声音只是在嗓子眼里没有完全发出来,而且带着由于畏惧和不自信导致的颤音。她很适合唱戏,商宠想。
商宠又问了一遍,“叫什么名字?”
“且舒。”
“哪里人?”
“洛阳人。”
商宠实在没想到居然是洛阳人,剧本中也是架空历史的设定,这时候的交通应当很不便利,她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是怎么从洛阳到金陵的?这中间可是隔着一千多里地。
她讶然道,“洛阳这么远的地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且舒听到这话眼眶涌上薄雾,她眨眨眼压抑哭腔,“奴家是被爹卖给人拐子,家里孩子多养不活了就把我卖了。”
商宠皱起眉,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发现十七个女子里有十五个都是被家里人给卖了的,还有两个是被骗来的,骗人的手段类似现代的杀猪盘诈骗。
除此之外,商宠还注意到一个女孩,她站在中间,在刚开始低着头,在商宠让她们抬起头的时候,她也一直冷着脸,看起来对商宠有很大的敌意,非羽在商宠耳边说,“这是弦歌,不愿接客,打了三次板子也不愿意。”
商宠点了点头。
非羽又附到商宠耳边,小声说,“别的妹妹都改名了,就她死活不肯改名。”
商宠也能理解这种改名的行为,与艺人的艺名有些相似的地方。很少不愿改名的,不愿改名也不过是抱着能被人认出来赎身的念想。
商宠记得这个李弦歌刚才说她是汴梁城的人,她说她爹是城下某县里的主簿,让商宠识相的话就把她带回汴梁城。商宠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还不值得商宠忌惮,这姑娘久居闺中,还以为她爹是什么大官。
商宠只是笑笑,然后问她是怎么来到金陵的。她说一个负心汉说要娶她,把她带到金陵城之后转手就卖给了人贩子。
商宠问她,“识得字吗?”
“勉强认得一些。”
“读过哪些书?”
“只读过三字经,不睁眼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