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凑巧,纪忖住的是驿馆最后一间房,且距离秦商并不算远,是以纪忖格外欢喜,顺着掌柜的指引上了楼。
初霁跟着走在后面,冷眼看着纪忖难掩欣喜的模样。
亲自确认过纪忖已安置妥当,初霁的任务便算完成,因此在纪忖那句“初大人早些休息”的话刚落下时,初霁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如今既已入齐,余下之路便都要依靠秦商自己,偏此刻冒出一个多事的纪忖,是以那句不喜,初霁是发自真心。
可她了解公主。
秦商自幼体弱,曾被预言难活过二十,故而其一向珍视性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先前自己问秦商为何留下纪忖,秦商虽说出了诸多缘由,可初霁心中清楚,无论纪忖是何身份,当其如此破败的跪在秦商面前时,秦商不会不救。
思及此,初霁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生怕吵醒秦商。
谁知刚一进屋,便看见方才已睡下的秦商正伏于案几之上,握笔正写着什么,素净的面容在烛火的衬托下多了些娇俏,披散的墨发如绸缎般延展于肩背处,初霁见状不由皱眉,伸手取下一旁挂着的裘衣,快步走到秦商身旁,将裘衣披在其背上后,忍不住抱怨道:
“公主怎么起来了...还穿的如此单薄。”
秦商闻言不语,只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纸张。
初霁瞥了一眼后便了然。
自得知要和亲起,秦商便不时在纸上写些什么,当初霁问起时,秦商解释说是想以秦商之名留下些痕迹。
想起此话,初霁心中又泛起苦涩,于是安静的呆在一旁,默默等秦商写完,片刻后见秦商写下最后一句,而后略微松了口气,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回头望着初霁,笑着道:
“屋里的炭火这么暖和,一点也不冷的。”
“那也不行”,初霁皱眉道:“眼下正值严冬,连风都透着妖气,您若是不想喝药,就乖乖将衣服穿好。”
看着面前佯装气恼的初霁,分明是比自己还小的年纪,却偏要故作老成,秦商心中不免好笑,只是嘴上却妥协道:
“知道了,初大人。”
“公主睡不着吗?”见秦商脸上未有倦意,初霁问道。
秦商轻“嗯”了一声。而后开口道:
“许是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吧。”
初霁当下了然。
魏国百姓皆言长公主秦商心系两国安宁,在得知将要远赴大齐和亲之时,未有一丝惧意与迟疑,从容应下。
而事实上的秦商也的确如此。
当陛下试探着问起秦商可否愿意赴齐和亲时,秦商只怔愣片刻,而后说道:
“愿意。”
可惟有初霁知道,那一晚的秦商,彻夜未眠。
后来初霁问起,前朝也有从世家中择一女和亲之先例,公主何苦躬身前行,秦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本宫不舍故土,世家女亦然。”
“可公主您的身子...”
“生于皇室,得享荣华,却不可只享荣华,和亲之事乃魏国皇室之任,只能本宫去。”
忆起当日,初霁看着秦商,低声道:“公主别怕,小人会一直陪着公主的。”
秦商闻言笑望向初霁,颔首道:
“好,本宫也再勇敢些。”
接着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突然想起什么,秦商问道:“纪忖如何了?”
初霁神色一暗,说道:“已经安排好房间住下了。”
看着秦商对纪忖的上心,初霁还是忍不住提醒:“公主也不要对纪忖过于上心了,到底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秦商闻言莞尔:“本宫知道。本宫也说了,并不完全信他所言,只是看着他那副丧气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喜。”
至于为何不喜,秦商说不上来。
故而她方才在手札中写道:“今日救一人,满口谎言,周身污淖,似丧家之犬,了无生欲,吾心生不喜,不喜谎言,不喜污淖,不喜无生欲。”
夜墨霜浓。
初霁扶秦商上床,待将被角掖好后,又起身走向窗户旁。不知是否为自己错觉,初霁总感觉不断有风向屋内渗入,于是伸手紧了紧窗户,确认其关好后便转身打算离开,而就在此时,一股极强的力道突然向初霁袭来,瞬间将其扑倒在地。
一切的发生不过一瞬。
秦商在看见初霁倒地时下意识坐起,掀起被子便要往初霁身边跑去,可来人并不给她机会,飞身来到秦商身边,一手捂住其口,另一只手从后腰处掏出一把匕首,抬起便要向秦商的脖颈处刺去。
而就在此时,倒地的初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插在了那人肩膀。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来人下意识松开捂住秦商的手,另一只持刀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