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衣厂,工段长坐在集体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一群女工,脸拉得老长。
“太不像话了!你们就因为这点小事放下了工作?知不知道咱们每天是有任务指标的?”
领头的女工低下头,表情却很不服气,嘟嘟囔囔地说道:“留下害群之马,才真是耽误生产呢!”
“嘀咕什么?站出来说!”
这年头工作都是铁饭碗,没有重大错误,工段长即便是领导,也不可能随便开除手底下的工人,只能压着火气,把带头的叫了出来,打算问清楚原因快刀斩乱麻。
“就是她!”
女工指着杨子归,告起了状。
“这个叫杨子归的实习工,从分到咱们车间开始,就没有一天不缝坏东西!今天她连着缝坏了好几件衣服,还是最简单不过的卫生裤,我说她几句,她就跟我摆脸色!工段长,你让我带她,我可是不敢带了!”
后面几个女工跟着附和。
“就是!脾气大得很,谁带谁受气!”
“可金贵了,说一句就翻脸!”
杨子归走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了,心想着反正都撕破脸了,没必要跟这群小老百姓再客气。
于是昂着骄傲的头颅,走上前来,说道:“工段长,这都是她们的一面之词,我那条卫生裤,是有人推我,才坏到没办法补救的,这件事的责任可不在我身上。”
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不免让工段长感到疑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少数服从多数。
她见过不少实习工,可没有哪个像眼前这个这么狂的。
难道是厂里哪个大领导的亲戚不成?
工段长毕竟是有些阅历的,不搞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不肯随意得罪人。
于是说道:“算了,我跟你们去车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先去外面等着我,我穿件防尘服就出来。”
女工们同仇敌忾地瞪了杨子归一眼,纷纷走了出去。
这时杨子归落后了一步,故作矜持地冲工段长说道:“工段长,我相信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今天你为我主持公道。等我结婚,还要请你去大院喝喜酒呢!”
工段长原本打算趁着穿防尘服的功夫,向办公室的其他工段长、主任打听一番的,这会儿也不必打听了。
她心中冷笑一声,看着杨子归还有些稚嫩的小圆脸,反而放松了下来。
原来不是厂里领导的亲戚,是攀上了大院的高枝。
这么一个只能在厂里当实习工的小姑娘,又能攀上多大的人物呢?
顶天是个营长罢了。
虽说比起普通人,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他们制衣厂可是国营大厂,和大院又不搭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院的人又怎么管得着他们厂里的事?
工段长心里有了计较,穿防尘服的动作一下子利索了不少,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冲杨子归说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咱们厂里一向公私分明,你可别想给我使小动作啊!”
说着就不顾杨子归突变的脸色,走了出去。
杨子归一下子失了分寸,不知所措起来。
说到底,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再有心机,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耍一耍,真拿到社会上,她的道行还浅着呢!
说白了就是窝里横,只能算计真心对她好的人。
制衣厂这种地方,和大院八竿子打不着,她那点还没到手的权势,明晃晃拿来威胁别人,还是当着一群工段长一群同事的面,要是工段长真的有所偏袒,可就让竞争对手拿到把柄了!
为了这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情,让自己升职的道路受到阻碍,除非工段长是傻子,才会这么干。
杨子归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回到车间就被女工们群起而攻之,把她工作上的失误一五一十全说了。
“工段长,你看看!一上午的时间,这就车坏三条了!你再看看小组长记的损耗,就数她杨子归祸害的布料最多!”
“我们早看不惯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就会用个缝纫机,连锁边机和绷缝机都不会用,来去缝和握手缝也一丁点不会,都是我们现教的!”
“而且她还不好好学,这几天就心不在焉的,我们教她她还不耐烦了!”
女工们告完状,有耳朵尖的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也怪我们没眼色,都没看出人家攀上高枝了!工段长你说,人家都要嫁进大院了,哪能稀罕咱们厂发的这块八毛儿的工资啊!”
说话的女工格外看不上杨子归小人得志的嘴脸。
嫁进大院怎么了?
部队里纪律严明,更要严于律己!
谁敢携私报复她,她就去举报!
女工想到这,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我就奇了怪了,就你这样的,能攀上什么高枝啊?别是吹牛皮吧?”
杨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