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许久不曾和你这样一起看月亮了。”萧颂宜枕着珍贵妃,轻声道,“幼时我不肯睡觉时,母亲总会抱着我在花园里看月亮、给我讲故事。母亲还记得吗?”
“自然不会忘记。玉奴那时可闹腾了,还不愿宫人陪,非要我抱着。如今一晃经年,你反倒是娴静起来了。”珍贵妃唤着萧颂宜的小字,渐渐回忆起过去。
“母妃幼时,只有兄长待我是真心实意的。出嫁那天,兄长那么大的人了还偷偷抹眼泪。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
“说来也好笑,儿时我盼着策马扬鞭、快意恩仇的日子,兄长竟当真了……
“当年他闯进宫中告诉我,若是我不愿进宫,他拼了一条命也要把我带走。去看那迢迢流水,遥遥青山……
“可是,我们这些人哪有选择呢?”
珍贵妃怅然遥望着天边可望却触不及的明月,此时的她不像是一位金尊玉贵的贵妃,反倒是像个还没出阁的姑娘。
萧颂宜静静地听着,听她被困在宫墙里的半生爱恨。
直至夜深人静,庭院中的声音才渐渐减弱。萧颂宜唤来宫人,将已睡熟的珍贵妃送回了内殿。
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宫人为萧颂宜送来薄毯,萧颂宜接过,披着薄毯望着天空出神。
这些年来,虽然母妃嘴上不说,可她却知道母妃心里是极苦的。
明日舅父便要回来了,他一颗赤胆忠心,定然不知自己效忠的君王心里只盼着他死。
清晨的观前街。
今日这儿格外热闹,街道两侧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纪璋原来在京城时就深受百姓爱戴,其余的军队虽说不至于欺压百姓,却也不会真把百姓当回事。但纪璋麾下兵马则不同,他驭下极严,尤其是在面对百姓的事时。纪璋管辖的军队所到处,无不能申冤之事,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
更何况是如今,定远将军为他们除去了这么多年头顶上方笼罩的阴云,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忧有朝一日战乱不休,国破家亡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那条定远将军回朝的必经之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意。
不负众望,一支盔甲加身的军队策马而来。他们的脸上有长途跋涉后掩不住的疲惫,眼神却是坚定而肃穆的。为首之人并未遥遥在前,只与身后的兵马隔着几步距离。
他身着轻便的白色铠甲,披着血红的战袍。许是知道要朝见陛下,他周身不曾佩戴兵器。仅是端坐在马背上,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身上。
他望着万人空巷的盛况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平静地对他们点点头。但不难发现,他的眼里多了些温和的笑意。刻意收敛了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杀气后,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平和的长者。
萧颂宜在街旁酒楼的雅间里,透过窗静静地望着楼下的大将军。
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正直,磊落。
在她和母妃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们无可比拟的帮助,让她们在那个如履薄冰的深宫里挣扎着活了下去。
也让大盛不再屈于人下,让大盛千千万万的百姓有了依靠与寄托。
即便是不为自己,这样襟怀坦白的人也不该死于无端的猜忌中,不该死于阴谋诡计里。
萧颂宜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喉咙,她却更加清醒地下定决心。
一定不能让明嘉帝一错再错。
青阳宫。
已至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木窗洒进大殿,印下斑驳的影子
如今这时辰,陛下应当已经接见过舅舅了。
“锦儿。”萧颂宜唤道。
锦儿从门外进殿,来到少女面前恭敬地应道:“殿下。”
“叫小夏子来。”
不一会儿,一个手中捧着绸缎的小太监来到青阳宫。
“参见汝宁公主,公主千岁。”小太监将绸缎递给一旁候着的锦儿,谄媚道,“陛下可真疼公主啊,这绸缎是昨日姚城刚上贡给朝廷的织锦缎,千金难得,就连皇后娘娘也只有一匹呢。”
“知道了,过几日本宫会亲自去谢父皇恩典的。”
萧颂宜看了锦儿一眼,锦儿会意退下,对殿外候着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人都离开后,萧颂宜才对小夏子道:“今日金銮殿如何?”
小太监收起了奉承之色,清秀的面容显出沉稳冷静来。
“回禀殿下,今晨定远将军回朝,陛下亲自接见。问及了南越投降之事与边境如今形势,将军都一一回答了。陛下还提及了虎符的下落,将军说是他看管不力,丢失了虎符。”
“父皇什么反应?”萧颂宜手指虚虚搭在书案上,垂眸思索后问道。
“陛下神色似有不豫,但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今日接见,按理说是该对舅舅论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