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茶摊伙计跟他相熟,往前迎上两步,笑着招呼,“柱哥,来碗茶汤解暑吧!”
月仙端起茶碗来慢慢品,实则悄悄留意着二人的对话。
原来方才进了陆府的,是康乐堂的郎中,专程去为陆昶的母亲诊病。这位陆夫人似是顽疾难愈,每日都要请郎中来府上医治,从陆家搬来泰宁侯胡同起,一直如此。
她暗记于心,第二日吩咐白术去康乐堂佯装求医,自己下值后赶去顺和堂向张素元请教,究竟哪些病症,会需要郎中如此频繁如此长期地登门看诊。
无奈她问得太宽泛,张素元也一筹莫展,只能大概猜测道:“大抵是需要针灸或者拔罐的病症,仅靠服药不足以缓解病人的痛苦,这才日日请郎中上门治疗。”
但白术带回了确切的消息,康乐堂那位驼背的老郎中,最擅长以针灸和拔罐治疗瘤疾。
瘤疾极难治愈,大多数病患在辞世前的最后一段时光,都会被无尽的病痛折磨,除了服用汤药,最有效的止痛手段,便只剩下针灸和拔罐了。
月仙讲到此处停下来,双唇颤动着,却不再往下说,只深深地看着皇上。
薛放不解道:“姚卿的意思是,陆昶的母亲患了瘤疾?”
她摇头,“非也。皇上试想,若是陆夫人需要针灸拔罐,又怎么会请一位老郎中呢?且他还只带了个小药僮。”
皇上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男女授受不亲,难道说……”
“臣敢断言,真正患有瘤疾之人,就是陆昶。”
“他竟敢隐瞒!”薛放一掌重重拍在炕桌上,随即顿住,“不对,他父亲只是区区一个未入流,若无旁人串通,绝不可能骗过礼部和司礼监。”
“还有冯家,”他猛然回过味来,“礼部、司礼监、冯家,这三者都脱不开干系。”
月仙难得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笑意,“不仅这些人,臣以为,钦天监恐怕也有参与其中。”
“臣询问过姨母,瘤症病患一旦开始感到进食艰难,多半命不久矣。钦天监的吉日若是定在几个月后,甚至来年,只怕陆昶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难怪他召见三位候选,惟陆昶能忍住不去抬手拭汗。
对陆昶而言,比起日夜忍受的钻心蚀骨之痛,这丁点痒意,自然不足挂齿。
皇上唤了戴春风进来,“去司礼监把长公主的赐婚圣旨取回,不得走漏风声。”
又长叹着问她,“多谢你,阿栩。可他们为何要促成静宜和陆昶的婚事呢?即便静宜当真嫁过去,等陆昶死后,朕也绝不可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朕是肯定要为她再选驸马的,虽然再嫁不好挑人家,但也不会委屈了她。”
再嫁不好挑人家……
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闪过,像暗室中一亮即灭的星火,须臾间的一点微芒,足以让月仙了悟,“皇上,假如长公主真到了需要二嫁的境地,您觉得什么样的郎君堪配殿下呢?”
皇上古怪地看着姚栩,但还是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二嫁就不必像初次一样遴选了,但肯定要挑知根知底的人家,不能叫静宜再吃苦头。”
“可以往宗亲勋贵里,找几个缺继室夫人的来相看,年纪不能比静宜大太多,最好膝下没有子嗣,尤其是嫡子,这样静宜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月仙把肩膀上湿透的帕子揭下来,换上另一块按住,“臣对宗亲勋贵所知甚少,敢问皇上,您方才所说的,等着娶继室夫人的,年纪相差不太多的,膝下无子嗣的,出身宗亲勋贵的郎君——”
“武定伯冯家,可有满足上述条件的郎君?”
她这一问,宛如拨云见日,皇上心中豁然开朗。
冯太妃看不上娘家的侄子们,所以有人精心做了个局,等公主成了二嫁的寡妇,重新择拣驸马之时,便是他们趁虚而入之机。
薛放蹙着眉思索,“朕记得冯家是有一个,跟前头正房夫人和离了,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名字。待朕明日散了朝,即刻就去向太妃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