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日,朱雀大街的沈府内,沈冠清一如往常地整装,与夫人话别。
他与悟鸣书院的琴师柳羡之以棋相交,志趣相投,故而成为了好友,每月七日都相约切磋一番棋艺。
沈夫人娴熟地替夫君理好衣襟,满意地笑了,嘴里说着家常:“你曾和我提过,柳琴师爱喝雨前龙井,昨日我正好清点了家中收的礼品,发现数量不少。”
“左右你我都不喜饮茶,索性赠花献佛,已经给你装好,还有些应季糕点,一并让人放马车了。”
沈冠清闻言点头,握着沈夫人的手拍了拍,欣慰笑道:“家有贤妻,乃沈某之幸,这些琐事夫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自是放心!”
被夸赞的沈夫人明明心里颇为受用,却故意嗔笑道:“你就光会说些好话来哄我,平日里也不见得对我好上几分。”
沈家夫妻是附近闻名的伉俪,这话自然只是戏言,一旁的丫鬟小厮听了都忍不住偷笑。
沈冠清与夫人说着家中闲话,想起几日未见女儿,顺嘴问道:“秋秋近日在做些什么?这么安静乖巧可不像她的个性。”
“前些日子陆家二房托人来提亲,抬了不少礼品。我还没开口婉拒,这孩子沉不住气,自己出面顶了回去。”
“从婚约说到伦理纲常,再到越俎代庖,居心不良,引经据典地把媒婆一伙怼得下不来台,满头冒汗,几乎是把人给轰出去了。”
“呵呵。”
沈冠清笑出了声,知女莫如父,他自是能想象出闺女发火气的小模样,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看来我们俩还真是生出了个小辣椒,得理不饶人。”
“你还有心情笑?”
沈夫人无奈,叹了口气,面露担忧之色:“秦夫人好心,打算下月给我们家秋秋操办一场相看宴,早早送了请帖过来。我就怕她到时收不住脾气,对自己名声不好,误了良缘。”
“这点夫人大可放心,秋秋并非不明事理的孩子。她之所以敢这么不留情面怼陆家二房,就是算准了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声张。女儿家性子硬些好,将来嫁到夫家也不会挨欺负。”
沈冠清安慰完夫人,终于出了大门。马车早已在家门口等候多时,他正疑惑,韩平的身边怎么还多坐了个小厮,以为是夫人吩咐的,倒也没多想。
没想到行到半路时,车内猛然窜进了个大活人。
沈冠清被吓得眉头一跳,就差高呼韩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刚刚挂在嘴边的宝贝闺女。
“我就说你没有这么安分,这又是闹哪一出啊?”沈冠清看着小厮打扮的女儿,无奈地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眼里全是宠溺。
沈婧檀笑弯了眼,亲热地坐到沈冠清旁边给他捏肩膀:“爹,我听说陆知淮进悟鸣书院有些日子了。我这些天无聊嘛,就想着……”
“就想着去悟鸣书院看看,自己押中的是不是块宝?”沈冠清哪里不知道她那点小九九,直接点破。
他摇着头,无奈笑道:“你倒是对他上心,大费周章地委托人牵桥搭线,让他进兰溪读书。既然打定主意要把此事做成,怎么还答应了相看宴?”
沈婧檀嘿嘿一笑道:“这不冲突啊,答应相看宴是为了让娘放宽心嘛。再说要和我相看的那位赵公子也是悟鸣书院的学生,我这样不是正好嘛,可以观察观察他的人品,一举两得,你说是吧?”
“你少拿这话来搪塞我,观察人品哪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
“此言差矣!”
沈婧檀解释道:“爹你做生意这么些年,总见过不少人前人后两个样的人吧?女儿家本来就约束颇多,盲婚哑嫁得多吃亏,万一嫁了个豺狼虎豹,下半辈子就毁了,女儿害怕嘛……”
她放软了语气,道尽肺腑之言,驾轻就熟地拉着沈冠清的袖子撒娇:“爹,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
沈冠清拿她没办法,无奈一笑:“你都先斩后奏了,我不答应你难不成打道回府?到了别四处乱跑,让韩平跟着你,我才安心。”
“多谢爹爹!”
沈婧檀入了书院,和父亲分开后,就带着韩平,悄悄地找到了下舍上课的地方,躲在镂空石壁后面观察,不停张望,寻找陆知淮的身影。
她好不容易在后排的角落里找到人,却瞧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面孔。
“秦灼怎么也在?”
“居然还和陆知淮同桌?三字经都背不下的混世魔王在悟鸣书院读书,真是难得一见,说出去都没人信。”她惊讶地回头,朝韩平问道。
韩平一向尽忠职守,立在沈婧檀身后几步远,见她问起,就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
“秦公子是被秦苑令逼着进来的,他不仅和陆公子同桌,二人还是同舍舍友。”
闻言,沈婧檀微微皱了眉头,心中生出了几分担心。
她听过秦灼此人事迹,三天两头地在街上厮混,打架斗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