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辞行,倒有如此意外之得。之前一直担心修卫的突然离开,背后有着我们无法知道和掌控的缘由,会极大地影响到河洛与南国的联盟,如今来看,非但没有坏的影响,反而算是极好的消息。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情的男子因为地位的悬殊所做的选择和进退吗?
如果一开始不考虑喜欢与否,雷子在喜妹和我之间会选谁呢?我在修卫和世子之间又会选择谁呢?我们的选择真的没有考虑家世和地位吗?
喜妹那时的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我只是没有和她一样喜欢上雷子罢了。修卫的退让也是如此,在喜欢面前,没有主动、不够勇敢只怕也是难以如愿。
修卫和爹爹是一类人,简单直白,不苟言笑,也很慢热,也许会是个很好的伙伴。而且相处的时日太少、离开地又太早,那时的我对南国充满了好奇,打探南国、操心驿馆都还不够精力,自然来不及对他有男女之谊。只是,即使没有一见生情,但假以时日,我确定自己就一定不会喜欢上他吗?
想起自己从前的玩笑话,说最好嫁一个将军,一起驰骋疆场。这些年来,没有一个将军让我动了心。是我不够好还是他们不够胆大,不得而知,反正我和他们只是伙伴、袍泽,能够一起上战场同生共死,却没有多少儿女私情可言。
又想到修玥,明明很喜欢世子,却藏在心里乐意成全,换了我,会吗?
若说时机,她在先我在后,却也没能得偿所愿。
要刚刚好实在不易,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唉,这世间有许多东西,原是有亦可、无亦然的。偏偏尝到过甜头之后,就很难放下,总觉得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与这南国世子远隔千山万水的,本不易遇见,偏遇见了。就算遇见了,他若不一再地靠近,也就一两面说说话的缘分罢了。
如今,他一再主动,一再表白,若是个寻常的人也罢了,偏人生得好,话也说得好,事也做得好,如何能叫人不动心呢?一旦动了心,就难收回。从前笑喜妹成天把心思放在雷子身上,一个错眼不见,准又跑去见他了。给她点好东西,也是要留给雷子,就是好吃的东西,也不肯独食。如今,自己不亦如此?
喜欢一个人,明明那些不好的,也都看不见,反而自己宝贝得很,生怕人家抢了去,更生怕他难过吃亏。
胡思乱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是大大方方地坦然接受还是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既做不到又舍不得。
而且也没想明白如何告诉李大人这个好消息,总不能解释说修卫去了剑门关是因为我吧。至于其他,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就算我不说南国世子对我有多么好,李大人嫣能不知?
他说由我本心,是因为他知道,只能由我本心。
我本心如何,我却不敢笃定。
这南国的世子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极好的情郎,除了太远。只是,这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再说,我有就近的选择吗?
如果选他,是因为他足够好呢还是因为我足够喜欢他呢?我不知道。
天上一轮明月照得驿馆透亮,灯笼挂在廊下,影子拉得老长。夜里的驿馆没了人来人往,安静得令人发慌,我一个人斜靠着房顶山脊发呆。
“他是普通人倒好,就因为他是世子,我就要永远离开所有关爱我的人吗?”心念至此,此前的欢愉格外刺眼,不曾有过,不会难过。没有动心,才不伤心。
“他如果是普通人,我真的会只因为他而动心吗?”思来想去,倒没个定论。直到三更,方回房睡觉。一夜睡得酣沉,竟错过早起。
别人难过是睡不着,我倒好,辗转反侧没一会儿,便一觉睡到了天明。
昨晚还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了的,如此看来,这喜欢浅得很,浅到不足以影响睡眠。
喜妹走进来,嬉皮笑脸地说:“小姐,好难得你起这么晚,睡好了没有?”
我闷声点头。
“小姐有心事了?”
我沉了脸不说话。
“喜欢了还不让人说?”喜妹小声嘀咕。
我斜眼噘嘴,“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的?”
“谁都看得出来,你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不是喜欢是什么。”她的语气多了笃定,“你多半是觉得这南国太远吧?远有什么要紧,雷子走到哪儿,哪儿就是我喜妹的家。”
“离开爹娘也不要紧?再见不着也不要紧?”我恼她炫耀,也恼自己的放不下,爹娘放不下,世子也放不下。
心情时好时坏,藏都藏不住,连粗枝大叶的喜妹都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不也跟着将军远在边塞?不也多年未见过老夫人他们?我们女子,都是跟着爱人走的,爱的人在哪,我们就在哪。只要这世子喜欢你,你喜欢这世子,我看就很好啊。”
“好个鬼。”我嘟囔一句,心下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