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喜妹在檐下轻呼:“小姐,饭否?”
这丫头,到了这南国没多久,倒学了不少南国的雅。
我轻抚了脸,跳下房檐,随喜妹去吃晚饭。
今儿人齐,李大人也没有应酬,难得驿馆内同时有这么多人一同用餐。
李大人叫嚷着拿酒来,酒过三巡之后,李大人笑着举杯,“嫣然,等你瑶山归来,我们就准备回河洛了。”
喜妹惊问:“小姐,你要去瑶山啊?我们何时启程。”
李大人轻咳了几声,我刚要答话,李大人抢先一步说:“是嫣然代表河洛与南国世子去瑶山走一趟。这南国世子如今见我十分亲近,与从前的客气疏离完全不同,我这老朽是沾了嫣然的光呢。”
聪明的李大人,以退为进。只是,我心里若不喜欢和这世子同行尽可一口回绝,偏偏又不舍得。一想到这,顿时泄了气,只得低了头。
雷子眼尖,见喜妹还要嚷嚷,忙用眼神暗示。
我只当不知,也笑着举杯,“是嫣然沾了大人的光,也是沾了我河洛的光,不然,这世子未必厚待我至此。只是南国与我河洛天遥地远的,这一趟之后,哪里还有机会再来。”想着李大人的圆滑本欲讥讽几句,话一出口,却是即将离别的伤感。
是啊,要回去了。回到河洛,我与这南国的世子不过是美梦一场罢了。
又猛喝一气,方回了卧房。
心绪难平,披衣跃到房顶,斜靠着屋檐。
月光如洗,我以手掩面,透过指缝,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想起那日天世子念的那首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么河洛青州城的月亮可是这南国锦官城的月亮?在同一个月亮之下,却是两个极为遥远的世界。若没有刻意远行,便无再见的可能。我今日越是喜悦心动,只怕明日越是伤感难过。
心烦意乱起来,不长大多好,只练功多好,没有这些烦心之事多好。
论理,世子的箭技已然入门,只要勤加练习,也不必再有我的唠叨就可以逐渐精进。还要不要去云间?明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没有明确接受却也没有断然拒绝,黏黏糊糊的算个什么事。
想来,我也是喜欢他的,不然……。只是,两个人见得越多,喜欢越多,一别之后,只会徒增彼此的烦恼。
我河洛与这南国结盟,并非一定要以我为介质,国与国之间,利字当头,共利方同谋,盟约才长久。我的出现不过是偶然,若没有我寒嫣然,南国也会和河洛修好。
心里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想要理清头绪,却不得法,反而越理越乱,只觉得今夜这月光格外清冷,叫人好不舒服。
用手轻扶双臂,回到卧房,叫人烧了热水,泡了半个时辰,才觉得暖和起来,和衣而眠。每每惊醒,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早上按时练功打坐,却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促,忙叫人煮了姜汤,又闷头睡了两个时辰,方觉得神清气爽。
管他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先紧着今日的快乐吧。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三日却因为我刻意的疏离,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好几次,他试图调侃,我试图玩笑,都好似没在一条线上,总有人快了一拍,总有人慢了一步。
一时间,满园子的花也不香了、不艳了,茶也不醇厚了、丝滑了。
世子的箭技倒十分稳定,他更加小心翼翼挽弓射箭,也更加细致入微地泡茶,话少了,人也明显没了光彩。
“嫣然,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日的……唐突,我向你致歉。我……我只是……”他急得面红耳赤。
我倒吃了一惊,他的沉默原是因为这个,我的少语却是因为即将的离别。习武之人,无论男女,身体总常有接触,若非轻薄,就很平常,若为这个计较,如何计较的过来。
“不是因为这个……”总不能说是因为河洛的青州城与这南国的锦官城太远了吧,我也急得面红耳赤。
一瞬间,两人忽然心照不宣,开怀大笑起来。
“是我疏忽了。”他说。
“是我矫情了。”我说。
异口同声地说完,两人皆眉眼一挑,“你如何疏忽了?”“你如何矫情了?”又埋头一乐。“你先说。”我任性地抬起了头。
“好吧,我先说就我先说。我怕你以为我是轻薄之人,心里不痛快了。”
我爽朗一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嗯,我想着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再聚。很快很快。”他笃定的语气叫人十分受用,仿佛天下再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而再聚不过是只要我寒嫣然想想就可以的事。好吧,也许我会想的。
“好,我仔细想想。”我浅笑着颔首。
余下的两日,又和过往一样,每日午饭之后,稍事休整,便往那云间去。与过往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