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照旧有马车来接，世子早已等在“云间”。
他想先试出自己的力道，学着控制箭头入靶的深浅。他的聪明也由此可见，不过几句话便能一改过往的成见。
显然他的师父是一来就教他握弓的姿势，此后着力于此，反而对臂力和呼吸的控制不太在意。
我调整了他的思路，建议他先练好呼吸，练好臂力，结合已经不错的准头，再试试控制自己的力量。直到箭力能够随心所欲了，再从不同角度射击，最终可以学会在奔跑中不受影响地射击。
反复地练习是一个十分漫长、辛苦、枯燥的过程。
一开始的他着实有些难为情，但有我这样既有经验又很较真的师父，他很快变成一个心无旁骛认真学习的弟子。
他认真练习的时候，我也认真地打坐调息。
偶尔会感觉到他投过来热烈的目光，或故作不知或收住心神，回归专心致志。
练习了三日天之后，他有了明显的进步。聪明人，即使习武也会比别人快。师父说的对，技是对普通人而言，道才是技的上乘之法。悟性高之人，是行走在道的路上，反过来，指导着技术的快速提升。不得法之技，是背道而驰。
有了明显进步的那一日，我建议他奖励一下自己，可以带我去一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也做做我的师父，让我长长见识。
他满脸惊喜，直呼我名：“嫣然，嫣然。”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接过话头，玩笑道：“我一向都是个很好的师父，你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师父。”
他径自带我来到一家蜀锦织坊，见我一脸讶然，乐不可支：“你是个女孩子，我带你来看看我们南国美丽的蜀锦。你别小看了这一匹匹布料，它们可是我南国经济命脉中很重要的一环。”他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丝绸并非只是一种简单的布料，这小小的白白胖胖的蚕从吃一片片桑叶开始，慢慢长成，然后吐丝将自己一层层包裹。这浑然天成的椭圆形蚕茧，看似作茧自缚，却不知，小小蚕儿最终会破茧成蝶、羽化成仙，所以，在很早以前，丝绸并不是拿来做我等这些凡夫俗子衣服的，而是与青铜、玉器一般尊贵，仅用于祭祀，向天神传达人间最大的敬意。过去了好几百年，丝绸才有机会做成锦衣华服，被我们穿在身上。”
“真是想不到，丝绸还有这样的历史。”
世子终于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丝绸之路，道远而艰，却是这一路上不同国度不同民族交换彼此文化、传承、宝贝之途。”见我点头认可，他更加自得，“物载于道，道借于物。”
又过了三日，世子的控力终于有了第一次成功，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师父的不断攻击下毫发无伤地到达师父指定地点的那一日，也是如此这般。
之后再多更难的成功，就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令人欢欣雀跃了。
如今，看着一脸喜不自禁的他，也有莫名的兴高采烈。
立身打旋，飞上竹屋。
从屋顶看这云间，和在下面看这云间还是有许多的不同。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和画中放大的一角，是全局和局部之别。如果再站得高些，这画面应该更美。这么一想，毫不迟疑，飞身上了榕树顶端。果然果然，这云间越发让人喜欢。怪不得混迹于山林之乐不如这登高望远之乐。
从高处看见了世子，这才想起自己的唐突，又定睛一瞧，院墙外星星点点散落着十来个走动的侍卫。对了，那柳绿姑娘似乎没跟来。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心里无缘无故地多了舒坦。
这世子，果然是有心的。
瞧着他的担心变成了悻悻，我纵身飞下树冠。
“为你高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我们今天不喝茶，喝点小酒如何？”
他开心地跑到桌案旁，兴奋地摇了摇桌上一个铃铛，立即便有人推了院门进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侍卫拎了两个精致的食盒进来，里面是小吃、酒菜、瓜果和两壶米酿。
酒是好东西，喝了酒能说的能问的就多了。
我笑问他：“为什么是我？”
“你美丽、聪慧、天真、细腻、有趣。”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只有这些吗？我的国度不重要吗？我的姓氏不重要吗？我的功夫不重要吗？我的头脑不重要吗？”我语气平和却一口气甩出来好多问题。
“重要，重要。”他赶紧连连点头，“你总是这么坦率也很重要，不像我们的大家闺秀，很难直接说出自己的需要。含蓄委婉其实也很好，只是太累人，太多时候得靠猜，往往还猜不中。”他笑着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率真，像这入秋的微风，再浓的雾都可以吹散，余下的都是清新和凉爽了。”
“哈哈哈，说得真好听。那是你没领教过我的……”
“你的什么？”他急切地问。
“我不说。”我仰头挑眉捉弄地看着他，“我们中原人和你们南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