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何氏宅。
何修仪的生父何显祖碌碌无为,全因女儿生育皇长子而升任正五品,若安分守己尚能过些享福日子,可惜他野心颇大、虚梦不断。
“大王客气,下官岂敢受您恩惠啊。”何显祖嘴上虽谨慎,但眼中尽显贪婪。
梁王也没摆架子,和颜悦色:“何将军莫要自谦,论起亲疏远近,你到底是皇长子的外祖父,乃皇兄之家人。”
何显祖身上只有一正五品宁远将军的散职,这样讲实在算抬举他。
“不敢,纵然我女生有皇长子,但谁不知陛下最爱的还是宸贵妃娘娘所出的两子一女呢。”推杯换盏间,他借着酒意而放肆说话。
“哎,此言差矣。”梁王摸准他的心思,捧杀道,“既无嫡子,当长子最尊。”
何显祖一惊:“大王,别说了!”
“将军还是谨慎啊。”梁王挥挥手,命侍卫呈上一张地契,“这处别庄,还请将军去看看。”
“啊......”何显祖在几日后到了那处,只见别庄正堂底下有间密室,室中是白花花银锭。
梁王派来的侍卫请他坐下:“大王说了,您若答应,自还有银子。”,侍卫伸出根手指。
“一万两?”何显祖还未从震惊中清醒。
“您也太看低我们大王了吧,是十万两。”侍卫哂笑着。
虽至今,梁王在朝中已没什么势力,但他一介亲王,庇佑几个小贪官在郡县里横行敛财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还有三个为商户女出身的侍妾,陪嫁丰厚,娘家能源源不断地送来银两。
“大王想如何?”何显祖一咬牙,答应了。
“中宫无子而尊长子,也算合乎礼法。我们大王不过是尊崇古礼,不忍见皇嗣争斗而已。”侍卫讲得冠冕堂皇。
实际上何显祖也清楚,他心想:陛下最恨魏王,但对梁王也极为忌惮。梁王为谋生路,肯定要如此行事。
也罢,左右真到那一日,他可是皇帝的亲外祖,还怕梁王不成?
正在两方弹冠相庆时,有个身影左拐右拐,偷偷将消息递了出去。
“都不用如何洒下诱饵,鱼儿便上钩了。”摘星宫内,元鸾掰开一块芙蓉糕,抽出隐藏其中的纸条。
“只是可怜了大皇子,摊上这种外祖家。”方尚仪将纸条接过,丢进炭盆焚毁。
元鸾虽生性凉薄,但到底身为人母,颇有感触:“错不在那孩子身上,但......”
“阿娘,你们在说什么呀。”
小慕容昀刚才在卢慧妃那疯玩了一天,满头大汗。
“在说大皇子。”元鸾知道儿子早慧,无意隐瞒什么。
“皇兄?”
“你若有空,多带他往贤太妃那去,别总在宜春宫待着。”
“阿犬知道。”慕容昀点点头,又忽然沉思,“是不是...”
元鸾轻笑着,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能是什么?”
慧极必伤。
她不愿自己的孩子走到那一步。
但许久以后,慕容昀的心还是凉了,他带着疑惑和不甘,远远地逃离了这冷漠孤寂的宫城。
......
宣嘉三年,正月刚过。
“各处呈上来的大选画像和簿册都整理齐了吗?”林元鸾着一袭大红镶金绣百花飞凤广袖宫装,头戴金冠,高坐于摘星宫正殿。
其下方左右两侧俱是宫中的高位女官,身穿浅紫、杏黄、绯色等女官服,静候而立,一一禀报。
“回贵妃,都齐了,均按照京畿、河北、河南、北疆等地分好,准备呈给太后娘娘与您初选。”
方尚仪现在已为实际上的众女官之首,统管各个大小宫务。
“那便先送去长宁宫吧,请太后过目。”
元鸾挥退众女官,结束这场声势浩大的请安。
大选分为初选与终选,待选之人多为各州府的官宦之女,也有少数被举荐的良家民女。
而初选只通过画像挑选,选出几十余人进京、住进宫城内终选,而众秀女只有到终选那日才能得见圣颜。
“端坐一上午,实在劳累。”
元鸾赶紧命人除下冠服,换上宽松柔软的月白绫衫,配着素色罗裙。
她在殿中漫步几圈,放松腰背,后斜躺在软榻上问方尚仪:“可都处理好了?”
“您放心吧,那些不该进宫入选的人,我派人拦下来好几个,均敲打明白了。”方尚仪如今的手段愈发高明,一点痕迹也不留。
“水至清则无鱼,后宫太干净了反不利于之后的布局。”元鸾燃起清凉香,薄荷的气息悠悠在博山炉中散出。
“那您想?”
“保下几个不聪明的,让她们闹去吧。”元鸾淡然一笑,只待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