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嘉二年,正月,柳灼携元鸾的弟妹们入宫拜见。
元鸾因是见家人,故而未作盛妆华服,只穿了一件鱼子深红缬纹衫,下配银泥彩绘鹅黄罗裙,外罩浅绯色绣花树对对鹿纹宽袖褙子。
“快免礼,都是自家人,跪什么?”她忙遣宫女扶起弟妹,让柳灼赶紧坐下。
“这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进宫,不能失了礼数。”柳灼自元鸾的一双龙凤胎得了加封后,愈加小心翼翼。
待行完礼,元鸾把弟妹们拉到自己身前,两个妹妹随柳灼同坐在软榻上,弟弟林宴立在一旁。
“他将至舞勺之年,快要到相看人家的时候了,不敢在娘娘面前放肆。”柳灼命林宴退到自己身后,离元鸾远些。
元鸾望着身材高挑、褪去稚气的林宴,恍惚间才发觉日子竟过得这般快。
“这哪个是玉儿,哪个又是敏儿,我竟分不清了。”元鸾又瞧着一对双生小妹,发现竟难以分别。
柳灼一笑,让两个女儿快起来回话。
“臣女是玉鸾。”左侧的小姑娘道,她杏眸圆脸,略有几分恬淡沉静。
“臣女是敏鸾,与姐姐不同的是,眼角有颗小痣。”右侧的小姑娘说着,凑到元鸾身边偏过头。
“好好好,不仔细看还真就看不出来呢。”元鸾喜爱地搂过她,问柳灼,“她俩也七岁了,可曾请了教习姑姑?”
柳灼微微颔首,回道:“自然。说起来这人娘娘也知道呢,是从前在宫里的那位谢司药,还是宁城伯夫人给找来的。”
“宁城伯夫人帮了咱们许多,但这次年宴除了来请安外,倒没提其他的。”元鸾感叹道。
“她是聪明人。”柳灼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待一个时辰后,慕容澈那派隋言来请元鸾去用午膳,柳灼见状急忙告退,不敢多留。
“这道椒油酥鸡和莲香豆腐圆子,都是御厨照着冯密进献的食单所做,你尝尝。”慕容澈执起元鸾的手,携她坐在窄榻上。
元鸾略尝几口,这椒油酥鸡外壳香酥焦脆,内里鲜嫩多汁,茱萸的辛味与腌料里胡椒、莳萝的异香混合,更添丰富味道。
而莲香豆腐圆子中有切碎的春笋与小蕈,满是山间乡野的拙朴清香,鲜而不腻,淡而不寡。
“食材普通,但胜在精巧,他倒是总有这样的新奇心思。”元鸾放下牙筷,赞赏道。
早在她封贵妃时,冯密除侍上诚恳外,还格外殷勤地想搭上她这条线。关于冯密此举,她倒也能理解。
酷吏嘛,今日尚且还能简在帝心,但或许明日便被弃若敝履。
慕容澈轻轻一笑,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冯密素来如此,好在其能力非凡、治下有方,倒是无伤大雅。”
他语罢,不再多提,复与元鸾讲道:“原来的北疆巡察使升任为兵户部侍郎,这职位便空出来了,我准备让你父亲去。”
“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官职吧,我父亲才任御史中丞没几年,便给他升官,是不是太快了。”元鸾装作对朝堂一无所知,略表担忧。
“此乃要职,必须是绝对忠心于我的人,思来想去,还是你父亲最合适。”慕容澈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元鸾懵懂地点点头,忽然浅笑:“那这下终于没人敢天天和你过不去了,甚至轻松。”
就在前些日子,元鸾的父亲林慎以奢靡浪费为由,劝谏慕容澈削减年节开支。并旧事重提,指责去年慕容澈给元鸾办得生辰宴规格太过,不该溺宠。
其言辞激烈,差点气得慕容澈当场发怒,但到底忍下。
“你父亲的脾气确实令人难以忍受…可为君者,不该责言官之过,唉……”慕容澈无奈道,如同一位能虚怀纳谏的贤主。
元鸾垂下眼睑,在内心冷冷瞧着他演作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