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片白茫茫的冰雪映照着空寂云天,摘星宫的碧叶绿枝尽枯,徒余零落萧索。
慕容澈见这般景象,忙差人移植了些苍松翠柏、腊梅墨兰,又挂上数十盏琉璃灯,显得满院宝光溢彩,火树琪花。
“如此倒是热闹了不少。”元鸾与他坐在廊下对酌,身旁摆着个小泥炉温酒。
年节将近,宫闱内都喜气洋洋的,杜氏之死如同细雨入海,从落下去到彻底消融,连半点声都没有。
“阿父阿娘,是小雪球。”慕容昀上穿件宝蓝绣蟠龙纹缎袄,配大红镂金绸裤,外罩同色斗篷,从台矶下跑来。
突然,他脚底一滑,在两人身前仰倒,给跟着的宫人们吓得心惊胆颤。
“不用扶我!”慕容昀让尹姑姑停在身后,自己手脚并用地站起来。
“好,处事不惊,才有我天家皇子之风范。”慕容澈在这小家伙又起身走稳后夸赞一声,牵住他的手抱到腿上。
元鸾浅笑着免了宫人们的罪:“不过小小跌了下而已,他身上穿得又多,不碍事的,你们别跪着了。”
“不错,阿犬,你可要记住了。身居高位者,要仁德待人,绝不可暴戾行恶、肆意妄为。”慕容澈言语温润,貌似贤君。
“儿臣知道,君子当在乎自己的言行,谨慎对待喜怒哀乐,做到中和。因为中乃天下之大本也,和乃天下之达道也。”慕容昀抑扬顿挫,头头是道。
慕容澈惊喜非常,问:“你这便对《中庸》能有自己的理解了?”
“慧妃娘娘有时来看儿臣,会为讲解这些。”慕容昀眨巴眨巴眼睛。
“她于诗书方面,堪比文官,在宫内的确无人能及。”饶是慕容澈再厌恶卢慧妃,也不得不承认其才情。
但正因这份才情,他才更不喜卢慧妃。
为妃嫔者,当柔顺侍上,而非自持文才,目下无尘。
元鸾知他喜恶,便笑着岔开话题:“如今看阿犬这般,倒不怕他厌学了。不像我幼时那样,认字全为看话本,到最后连《诗经》都未读完。”
“读书劳苦,而你素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想必是只能享福了。”慕容澈宠溺地摇摇头。
“你这人说话,真不给我留面子。”元鸾娇叱一声,攀到他身上,轻轻捶几下。
“好了好了,朕的贵妃娘娘,成什么样子。”慕容澈搂住她,倒也没生气。
随后,他又道:“过几日,我准备封晟儿为南阳郡王,明英为长广公主。”
“他们俩才多大啊,也太早了吧。”元鸾疑问道,却心知肚明这是补偿。
“朕疼爱子女,何必在乎多大?”慕容澈掩去情绪,不言其他。
三天后,一双龙凤胎得封的消息传遍宫城。
宜春宫内。
安静坐在月牙凳上绣花的何修仪动作一顿,艳羡道:“好福气啊,陛下还真是喜爱这两个孩子。”
“贵妃受宠,子凭母贵嘛。”莲子怕她伤到手,忙命人将胡桃木绣架撤走。
“是啊,陛下不喜欢我,连带着对旭儿都不关心。”何修仪起身坐在窄榻上,靠近炭盆暖手。
“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富贵在以后呢。”莲子劝慰道。
然而何修仪静默地盯着瓶中腊梅出神,也不知有没有将此话听进去。
“也罢,反正咱们在贵妃那,也不算暴露。”片刻后,她无端吐出这么一句感叹。
“是,奴婢早将尾巴打扫干净了,没给人留下证据。”莲子附和着。
“反正咱们只是推波助澜而已,不算什么。”何修仪面容沉静,别有深意地呢喃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