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
三三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冒着被罚的风险,守门的小和尚开了道缝隙,探头出去。
被雨淋得透湿的宋盈正趴在台阶上,见他来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海青色僧服。
“小和尚……救我……”
“你这是怎么了……”既明小和尚扶起宋盈,衣袖被宋盈身上的雨水浸湿。
“今天封寺,住持不让外人进来,你先跟我去柴房躲一躲。”
既明关上院门,将宋盈护在身后,两人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在院内松柏的掩护下,绕着广场后的大雄宝殿穿了过去。
大雄宝殿以东的请香亭后,寺庙钟楼上的钟声一直敲响,从未停止。
宋盈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只恍惚看到个黑衣人影站在悬挂的撞钟棒后,一下一下,似将满身的怨气都撒在了钟杵之上,狠命将撞钟棒推向梵钟。
“咣……咣……咣……”钟声随之响起。
原来救命的钟声竟来自这里。
未来得及细看,宋盈便被既明拉走,直到二人终于平安抵达柴房,钟声也戛然而止。
“你还敢看呐,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可怕。”既明关上柴门,将门外的风雨与屋内的僻静剥离。
既明是个胆小怕事的和尚,两年前在文庙附近化缘时,被几个顽劣书生按在地上欺负。
宋盈挑水路过,见此当即取下肩上扁担,借着扁担壮胆,将几人打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回家告状。
几人父母见她是踏歌楼的跑堂的,便以为好欺负,带人不由分说将宋盈打了一顿,正跟邻里得意地吹嘘呢,便被官府府兵抓走关进大牢。
一是侮辱佛门罪。
二是逵卒罪,也即在大道上行打架斗殴等暴行。
出来之后,几人也不收敛,逢人便说流水寺的和尚不检点,与踏歌楼的烟花女子有染。
此后流水寺的香火便每况愈下,香客稀少,连带着流水巷、流水岩附近的人气都一天不如一天。
既明自觉罪孽深重,跪在掌刑院前,求监院惩罚。
监院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未多言,亦未罚他,一切照常。
只是后来的既明就不再出院门了,一直留在流水寺内勤修苦练,直到今日。
今日雨中相救,竟是出了那件事后,他与宋盈的第一次重逢。
“多可怕?”宋盈问道,自顾自将左右的官皮箱放在地上,用袖子小心地擦拭着箱子上的雨水。
“就是因为他,几年没有封过的流水寺,今天都封了。”
既明回道,也蹲在地上,本想帮她擦拭她无暇顾及的额上雨水。
忽的就想起几年前还未曾向她道谢,今日一见还差点没能认出她来。
她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才改为一身男儿装的吗?
于是原本伸向她额头的手,转而覆上官皮箱,沾湿的袖口在箱子上一点一点摩挲,余光也一点一点挪向她。
“啊……这样啊……”宋盈小声惋惜道,“对不起啊小和尚,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封院。”
宋盈将刚擦拭干净的官皮箱抱在怀里,说着:
“我这就走,可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诶——”
既明劝阻的话还未说出口,宋盈便已推开柴门,大大咧咧地说了句“后会有期”便头也不回冲进雨里。
只留给他一个匆忙离去的身影。
*
“砰砰砰……”
寺庙院门被人敲响。
难道她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凌清秋偷偷朝林坦望上一眼,只见其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焕发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仿佛使这绵绵不断的潮湿雨季都多了几分生气。
“去看看吗?”她问。
他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似在努力克制心底的欣喜。
两人脚尖轻点,从钟楼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踩在坑坑洼洼上,稍稍溅起水花。
后面撑伞的丫鬟追赶不急,才刚从钟楼上沿阶梯走下,便见得小姐与公子两人已经到了院门前。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听声音力度还挺大。
凌清秋察觉到身侧之人似乎猜到了什么,原本高昂的情绪一瞬低落,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他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被砸得轻微晃荡的木门,莫名升起一股怒意。
细细疏疏的雨水落在他泼墨般的黑发之上,如细小圆润的珍珠点缀墨砚。明明端得一身翩翩君子范,但眼里折出的光锐利而又淡漠,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门外之人徒手杀掉。
凌清秋收回余光,不敢问,亦不敢开门。
两人就这么如同面壁一般,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