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寻得一桌相对而坐。
紫宸环顾四周,轻蹙秀眉,戏谑道:“五殿下,此番请客是否略显寒酸?”
景忱闻言失笑,反问:“哦?何以见得?”
紫宸抿嘴一笑,指点道:“请我用膳,却仅是一碗馄饨,连炙猪肉都看不见。”
景忱恍然大悟,笑问:“莫非你在东宫未曾果腹?”
紫宸嗔道:“你又何尝饱腹?面对那般情形,谁人能安然进餐?”
景忱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摇头笑道:“用完馄饨,稍事消食,途中尚有美食相待。”
言罢馄饨上桌,其味与杭州大相径庭,别具特色,鲜香四溢。紫宸食欲大增,狼吞虎咽起来。
景忱瞧着她吃得香甜,心中甚慰,却又忍不住问:“那你作何打算?是否将此事告知夏相公?”
紫宸咽下一颗馄饨,抬起头来,神色凝重道:“我打算尽快返回杭州,远离这是非之地。”
听她重提归意,景忱手中汤匙一顿,沉声道:“若他真求来旨意,你回杭州亦是徒劳。”
紫宸坚定道:“我阿耶断不会应允这门婚事。”
景忱轻叹道:“那你又何须躲避?不留下来与家人共度新年吗?”
紫宸心中对这般勾心斗角的环境深感厌恶,她只愿远离纷争,继续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在杭州的日子无拘无束,除了思念京都的亲人外再无其他烦忧。
实则她内心渴望的,不过是躲得远远的,继续享受那份逍遥自在。
紫宸口上不服,辩解道:“谁说我躲了,我是想着阿舟似乎有意返回杭州,届时我可以同他一起回去。”
景忱轻笑道:“看来你倒是与他形影不离。”
紫宸放下汤匙,正色道:“我们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关系。”
景忱眨了眨眼,一脸困惑。“青梅竹马难道不是吗?”
紫宸坦然答道:“我们自幼相伴,青梅竹马之情自然不假。”
景忱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随后摇头道:“也对,确实无误。”
“你别瞎说,再耽搁阿舟找女娘。不过我看啊,他找女娘可费劲了。”
“太傅家,世家贵族且世代清正廉明,哪家不想把自家女娘嫁过去。”
“他现在不想成亲,他有自己的抱负。”
“那他想做什么?官至几品?”
紫宸再度摇头。“非也。此事与官职品级无关。这是我俩的秘密。”说完又低下头吃。
景忱心中越发好奇,不禁猜测王柏舟是否对紫宸有情。一个如此娇俏可人的女子整日陪伴在侧,确实很难再对其他女子动心。
他忍不住问:“他对你很好?”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王柏舟是否因紫宸而拒绝成亲。
紫宸笑道:“他对我的好不低于我的兄长们。我虽嘴上气他向我炫耀,但除了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不方便远带,像甜点、水果方便远带的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带给我。”
言罢,她仰首而笑,灿若春华。
景忱凝望着她纯净无邪的笑颜,心中明了,此乃一娇宠长大的女郎,未曾沾染权力的污浊。她若久处京都这般纷繁复杂之地,必会如鱼儿离水般窒息。
然景忱亦自私地想将她留在身旁,不愿再听从母亲的安排,更不愿涉足太子与二哥的皇位争夺。他只愿与她相伴共度时光,无论在京都还是杭州,只要有她,便是最好。
缘分玄妙难言,或许自她救他那一刻起,那一瞬的回眸间,他便已领悟到何为一眼万年。非是时光匆匆流逝,而是累世情深意重之约。
馄饨既毕,暮色四合,恰逢城中乞巧盛会。是夜,朱雀大街上车马络绎、人潮涌动。女郎们穿针引线以展技艺,期盼良缘;商贩们则摆出各式货物以飨游人。
紫宸置身其中,尽览繁华景象。她时而驻足欣赏针织女工之精湛、绫罗布匹之华美;时而流连于胭脂水粉、瓜果小吃之间。喧嚣之中她渐忘白日的忧烦。
每见心仪之物,她必持以示景忱问其是否好看?景忱皆以宠溺的笑回应:“好看!”
或有时她手持两个颜色不一样的物品,问哪一种好看?景忱也是认真思考后诚恳作答,绝不敷衍,紫宸见他如此认真对待自己心中甚喜。
因二人言语间需相对而立,景忱恐旁人冲撞于她,故常伸手为她遮挡人流。此外,她还品尝了阿舟常念叨的毕罗、羊肝饼、酥乳等美食,滋味绝妙,令她陶醉其中。
初尝京都酥乳,经景忱介绍知其不仅美味且极富营养。她右手执勺轻品一口,随即抬头望向景忱,笑颜如花道:“好吃!”
景忱亦笑应曰:“下次还带你来这里”她欣然应诺。
酥乳既尽,夜色已深,且外间微雨飘零。宵禁将至,想必东宫宴席已散,景忱遂亲自送紫宸回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