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喧闹的街市里,忽然爆出一声惊叫。行人纷纷如鸟兽散,四下逃离。
那屠夫见惯了血腥场面,今日竟也吓得无力瘫倒在地,瞪着屋檐下悬挂的人头,面上一片惨白。
他方才只是在案板上剁肉,谁,谁知却震下这么个东西!
那人头的头发拴在细绳上,在半空中缓缓转动。血液顺着绳子,一滴一滴落在案板上。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
“这不是陈弼吗!”
“这……这!”
愫愫还未进县衙便听到了众人议论,一听才知陈弼昨夜横死街头,首身分离,死状极其凄惨。
紧接着,陈家便被抄了家。陈弼的这些年的罪行也由官府张贴在县衙外示众,一时物议沸腾。
楚典史正在县衙忙得团团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清早得知陈弼死讯,他还未喝上半口水。
愫愫看到他时,他正欲出门。
她将箭矢交还给他。
楚典史擦了擦额角的汗,脸色有些难为情:“愫愫姑娘,若您无事,可否与下官去一趟南雾巷。”
愫愫正想看看那女子境况,便答应了。
昨日还攘来熙往的酒馆,今日却已挂上了白幡,点上了白烛。棺材停放在屋内,映着冷淡的火光。灯芯灼烧着烛液,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混着纸钱燃起的浓烟,在半空中沉浮,弥散,消隐。
女子跪在地上一身素白,面如缟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但她仍旧固执地跪着,直到炉中香燃尽,才起身换上三根新的香柱。
马车穿过雾霭沉沉的南雾巷,停在酒馆门前。
楚典史点上香拜了拜,插上香案。
“岑姑娘,节哀。”
岑韵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多谢大人昨日送他回来。”
楚典史面露不忍,叹道:“只怪我们晚了一步,未能将他从虎口救下。”
“大人,纵使你昨夜救下了他,他也活不到今日。”她回头看着棺材,目光哀伤,“我早该想到,他离开时说出那句话,便已做了赴死的打算。”
愫愫没有错过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像一枝经风雨摧残一夜的辛夷花,在天光到来之前滚落的一滴露珠。
“他是为我死的。”
楚典史:“岑姑娘,您若知道些什么,不如告诉下官。也好趁早查出背后之人,让您夫婿黄泉之下得以心安。”
“好。”她轻声道。
她与夫君是媒人撮合而成婚。她是岑家死了母亲的庶女,父亲嫌她与母亲长得太像,为了将她打发出去,将她许配给了梁扶。
他父亲原是村中一个猎户,多年前被官府找上,来朗州城为官府驯养上贡的猎犬。久而久之,梁家便在朗州城扎了根,再不做打猎的营生。
婚后他们以卖酒为生,无大灾大难,生活顺遂。就在她以为她这一世就要如此安稳度过的时候,先后却有两拨人找上了他。
最先来的是陈家,说要请他去训虎,并给了一份丰厚的酬金。
之后来的人她并不知其名姓,等他们走后她才进屋,却看见梁扶坐在榻上,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他拇指上有一片朱砂印记,想来是有人逼他签字画了押。
她问他,他也不答,只是默默灌了口酒。
后来她趁他酒醉时套话才知,那些人是要他去陈家做暗探。他不愿一仆事二主,那些人便以她的性命相逼,强迫他按了手印。
“他知道陈家和那些人太多秘密,为了保全我,他才选择一人赴死。”
楚典史:“你可知陈家为何要让他驯虎?”
岑韵摇摇头,说道:“夫君说,这只老虎再过几月便要运到都城去。至于为何让他驯虎,我也不得而知。”
愫愫心中一震。
再过一季便是秋猎,往年都会在都城南郊举办。难怪这猛兽要以人为食,这背后的人,恐怕要的是皇帝的性命。
一旦朝廷下令彻查,爹爹势必会受牵连。
楚典史沉吟片刻,追问道:“之后来的人,岑姑娘能否想起其中一人的相貌?”
岑韵摇摇头:“他们是夜里突然来的,且都以黑布罩脸,看不清相貌。不过在他们离开时,有一人的上衣被门锁挂破了。我那时正巧经过,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他手臂上有个印子。”
“何种形状?”
非战俘和罪犯不得烙印,这是大诏开国初年定下的律法。如若知晓这烙印的形状与样式,或许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岑韵思索了许久,不确定道:“夜里烛光暗,我并未看得太清,似乎是个颠转的‘日’字。”
那人异常警惕,一见她便立即捂住了印痕,暗暗抽出腰间长剑。为了保命,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