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扶死了。
他所谓的办法,是他的性命作为代价。
尽管外面的捕快很快赶来射死了老虎,但仍未从它嘴里救下梁扶的性命。
愫愫不可怜他,只是心绪有些复杂。如若不是他推开她,现在葬身虎口的或许就是她了。
“赵姑娘,赵姑娘?”
楚典史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
他脸上异常肃穆,从背后拿出一根长箭。
“您可看见,这根箭是谁射的?”
愫愫认得这跟箭,正是方才射中老虎的那一支。这根箭的样式繁复,有两片箭羽,不像是衙门所制。
“不是你的人?”
楚典史摇摇头:“衙门并未配备这种箭矢,在下也问过手下的人,在他们进来时这根箭已经射了出去。”
楚典史的脸色沉了沉。
“看来,这里还有别人。”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他布置的防守,又能分毫不伤离开,此人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他在梁扶死之前并未动手,明白着是想要他的命。但在赵姑娘出事之前却出了手,分明不想赵姑娘死。
此人到底是谁?
“还有一件事。”楚典史看向倒在血泊中的人,又看向愫愫,“那些女子,不是梁扶杀的。”
“你说什么?!”
“今日在岳州抓到了一个陈家暗卫,由他供出来的。那些女子都是由他本人亲自运送,而梁扶,只是他们寻来训虎的人。”
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梁扶一心求死。只要他不隐瞒陈家所为,此事便与他无关。
梁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又为何一定要守着它死?楚典史想不明白。
愫愫:“陈弼可抓到了?”
“这……”他从思索中回神,窘困地挠挠后脑勺,“下官无能,只抓到陈弼几个心腹。”甚至连抓到陈弼这几个心腹,他都折了不下十人。
“那些暗卫也没活多久,一被抓便吞毒咽了气。”
偌大一个朗州城,竟无一人知晓陈弼行踪,将人绳之以法更是天方夜谭。
他叹了口气。他自小生在朗州,继承父业入衙门做了个小小的典史,经手的也大多是小偷小摸一类琐事,连命案都鲜少处理。以为一辈子就如此这般过去了,哪知这回却摊上了此等滔天大事。
陈家与祝家上一代便结为二姓之好,关系可谓盘根错节。祝家又与江南西道财税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几日祝家每日都派人来衙门,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审时度势,勿要不自量力,与陈祝两家为敌。
他若有太守大人的态度一半强硬,也不至于落到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的地步。
仵作验过尸后,确认是死于虎口无疑。楚典史正要回衙门,愫愫拉住了他,问道:“大人可否将这支箭给我?”
“这……”楚典史面露犹豫,“赵姑娘,兹事体大,这箭放在您手中,怕是要引来祸事啊。”
“大人只需借我一晚便可,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将这根箭送到您手中。”
“既然如此……那好吧!”楚典史到底还是松了口。
夜里,愫愫带箭回了家。
院子已灭了灯,但头顶着一轮玉镜,院子里溶溶的月光流淌着,并不显得黑沉。
凉亭里一盏小灯莹莹,阿浮一直手支着脑袋,轻轻打了个哈欠。听见推门的声音,斯湫耸了耸她的手臂。
“姑娘回来了。”
愫愫披着满身清露入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将箭藏进袖子,走到凉亭前,摘下檐角悬挂着的灯。
“这么完了,怎么还不睡?”
阿浮揉着惺忪的睡眼:“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若是今夜等不回人,我和斯湫恐怕要去找大人了。”
“去睡吧。”愫愫笑着道。
阿浮点点头,踩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回了自己屋子。院子只剩下斯湫和愫愫两人。
“他睡了?”愫愫看向后院。
“今日陈公子似乎着了凉,日入便睡下了。”
斯湫接过灯盏,拨了拨灯芯,火光逼退黑暗,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凉亭。
“我先去烧水,姑娘沐浴后再歇息吧。”
愫愫往里屋走去,说道:“天晚了,你先睡吧。”
“可是……”斯湫目光停在她肩上一片暗红上,挣扎片刻还是说道:“姑娘,您身上有血气,如何能睡得安稳……”
愫愫脚步一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斯湫向来聪慧细心,总有一天要发现的。只是让她未曾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如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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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两道身影立于庭中,一黑一白,白影清绝,更胜人间三分月色,黑影劲拔,如一把入鞘的长剑,与黑夜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