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喝也喝的,但没喝过白酒。”他仰起脖子,倒进去一口酒,辣得拧紧眉头,整张脸瞬间红了一半。
李笑问,“怎么样?”
唐城说,“难喝死了!”
李笑说,“其实酒是用记忆酿成的,你还喝不出其中的滋味。”
唐城说,“记忆酿的,那得有多苦!”
李笑说,“也不止是苦。”
唐城把酒瓶递还给了李笑。
李笑问,“不喝了?”
唐城说,“再喝,我眼泪都要辣出来了。”他抱紧怀里的笔记本,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李笑接着喝了一口,问,“你抱着的那个本子里,就是你写的诗吧?”
唐城说,“是的。”
李笑说,“但你好像并不想让我看到。”
唐城说,“其实我是真的很想让人看到,就在刚才,就在我来之前,我都是想给你看的,我就是为了把这些诗拿给你看才到这里来的。但是现在,又不想让人看到了。”
李笑问,“为什么?”
唐城不答,只问,“你以前写诗,是不是,因为女孩子才写的?是不是写给女孩子的?”
李笑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说,“不记得了。这么说,你的这些诗,都是为一个女孩子,而写的了?”
唐城黯然点头,说是。
李笑问,“你不想让她知道?”
唐城说,“嗯,我害怕她知道,但其实,也好像不是害怕她知道……”他说得有些吞吐。
李笑说,“你是害怕被拒绝?”
唐城有些沮丧地承认,“也许吧。”
李笑自顾自地接着喝酒,没说话。
唐城默然望着风中飘落的银杏叶子,好一阵了,才又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让她知道?”
李笑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就诗来说,无论是你写了让人看到,还是锁在抽屉里,都无所谓。诗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让人拿来攫取人世的浮名。诗的存在,在于救世,只可惜,语言被锁在了巴别塔里。而且,一直以来,诗都在被所谓的诗人所误用!”
这些话,唐城半是明白,半是糊涂。关于巴别塔的寓言,他当然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但说诗的存在,在于救世,这个,他不能苟同。对他来说,现在诗和他自己的存在,都是为了他喜欢的女孩子。没有她,他不可能写诗。
唐城问,“你之所以放弃写诗,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女孩离开人世的缘故?”
李笑说,“我不是放弃写诗,是不能再写了。”
唐城说,“可你,曾经是诗人。”
李笑说,“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诗人。可我不是。”
唐城问,“那要怎样才算得诗人?”
李笑说,“没有诗人,只有假诗之名的人。”
唐城说,“你说的话,有好些我似乎不太懂。”
李笑说,“我自己也不太懂。你读《圣经》吗?”他的问题很是突兀。
唐城说,“读过。但读不下去。”
李笑说,“那才是世间最伟大的诗篇。你应该多读。”说着站起身来,瓶子里的酒,他已经喝完了。
唐城也站起来,说,“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李笑低头望着脚下的银杏叶子,说,“你说。”
唐城说,“你为什么要烧图书馆?”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对于李笑来说,肯定是一种冒犯,所以目光避开了,没去看李笑。
李笑说,“其实当时,我想要烧死的,是我自己。”
唐城愕然。这是他没想到过的。他知道,这句话后面,一定还有很多未说出来的话。但是李笑不说。他也不问。李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说起的事,现在突然就说出来了。
那天夜里,他确是想要烧死自己的。后来因为烟雾太大,火势逼得太紧,受不了才逃出来的。而在那之前,他其实已经自杀过两次。也就是说,从那个女孩离开他,到结婚嫁人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就自杀过三次。
那个女孩子离开了,李笑就觉得生活没法继续。就算活下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的生命,在她离开他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不可能再有过去,过去是痛苦的回忆,不可能再有未来,未来不可能幸福。他被时间的魔法封锁在了女孩离去的那一刻,无法逃脱。所以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痛苦,所以他在图书馆放了那一把火。
李笑大学毕业时选择回宁城,其实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的缘故,他不愿意离她太远。回宁城就被分配到图书馆,以他的性格,图书管理员这一职位挺好的,与世无争不说,还可以读自己喜欢的书。坏就坏在那个女孩的父母不喜欢这种荤腥不沾的冷板凳,更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跟李笑在一起。他们说李笑写诗,是不务正业,是花拳绣腿,靠不住的。最重要的是,李笑跟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