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上琴弦,阖眼长吁一口气,再睁眼的同时手也落下去拨动琴弦。
琴音渐起,底下的人登时沸腾了。
“快听快听,是别夜讲谈!嗣音姑娘的拿手曲子!”
“嗣音姑娘一曲千金,是别处寻不来的雅韵啊。”
“是啊,如今会奏五弦的人已少之又少,更别提像嗣音姑娘这样行云流水出神入化的五弦琴艺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头了第一句,四周便一人一句地附和了起来。
这曲别夜讲谈是难得的一首五弦独有的琴谱,其间的恢弘滂沱之势是寻常四弦的琵琶演奏不出的。
当初此曲一出,杜嗣音一夜间便名动京城。悦椿楼的生意也借此水涨船高,如今已是京城独一份了。
一曲入了高潮,琴音好似战马腾腾,战鼓隆隆,座下的人却不约而同静了下去。
有的擒一折伞,随曲部高下而动。有的小酌一口,敛息认真赏曲。
待那弦音陡转直下,片刻归于虚无,众人才幽幽回神,霎时又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杜嗣音高坐台上,并未急着起身,秋波一样水灵的双眼扫了一眼座下。
四座皆起,唯有封子宁一动不动,与热闹的众人格格不入,低头把玩着他拇指上那枚扳指,双眸暗沉如墨,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良久,待众人的掌声都息了,杜嗣音才站起身,欠身行礼后下了场。
“你看,嗣音姑娘容貌姣好,身材上佳,不知道如此绝色,压在身下又是什么滋味儿,哈哈哈”
“赵兄没得肖想什么呢,要寻快活便去外围,雀苑的姑娘向来只卖艺的。”
“哎,你懂什么,就得是这样的雏才够带劲呢。”
杜嗣音还未走远,将赵公子的污言秽语听得一清二楚,她略略回头,眸中冷漠而凌厉。不过也只有一瞬,随后便转身进了暖屋。
“姑娘,刚才费妈妈着人来过,叫姑娘下了台去她屋里找她一趟。”怡翠拿着一柄蒲扇上下摇着,将炉中的炭火扇得更望,又往将凉的手炉里添了些带着余烬的炉灰。
杜嗣音应了一声,将琵琶交给怡翠,自己朝着费妈妈的院子去了。
她走到雀苑西角进了费妈妈的院子,叩响了费妈妈的门。里头的人似乎早就等着,杜嗣音的手还未放下就有小丫头打开了门。
杜嗣音进去后,那小丫头自觉地掩门出了屋子。
“你来得正好,快来尝尝,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费妈妈正端起一盏茶凑到鼻下细细嗅着,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见了杜嗣音,连忙招呼她上前。
杜嗣音走到桌前端起盏子,盏中茶汤浅黄泛着绿,迎面飘来一股清新的香气,杯中叶底依旧鲜绿,一瞧便知是一批顶好的碧螺春。
“哟,今儿是怎么天上掉金子了?”杜嗣音故作严肃,侧头望向窗外,故意揶揄道,“我竟在妈妈这喝到这么好的茶。”
让人打趣了一番,费妈妈却依旧笑脸可掬。
一见费妈妈这副模样,杜嗣音就知道恐怕是真的天上掉金子了。
“说说,又要做什么?”
“哎呀,你小丫头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费妈妈本想卖个关子,却不想让杜嗣音一眼看穿,只得笑叹着捻起帕子轻轻打在她身上。
只见费妈妈从床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木匣子放到杜嗣音跟前,朝她拱了拱下巴。
在费妈妈一脸希冀的注视下,杜嗣音伸手打开了面前的匣子。
里头的物什儿露了出来,杜嗣音也不由得呼吸一滞,面露诧异。
竟是满满登登一匣子金锭!
费妈妈对杜嗣音的反应似乎尤为满意,得意地说道:“这还只是一半的定金呢。”
“要我做什么?”杜嗣音将那匣子合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茶汤入口醇香,回甘生津,实在是好茶。
自打悦椿楼红火后,许多不见天的生意找上了门,毕竟悦椿楼这样的烟花之地,要想让人出些意外实在太容易了。
费妈妈只挑挑拣拣地接下一些,一要价格合适,二要顺她心意。
两匣金子砸下来,价格怎么会不合适,又怎么会不顺费妈妈心意。
费妈妈顺着桌边走到杜嗣音身旁,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明日夜里,毁了状元郎封子宁的清白名誉。”
闻言,杜嗣音一口茶憋不住喷了费妈妈一脸,又呛了喉咙,止不住地咳嗽。
费妈妈也不气,毕竟自己初听见时也是如此反应,拢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茶渍,只待她自己慢慢缓过来。
半晌,杜嗣音才终于止了咳,沉声说道:“妈妈莫不是疯了?他是新科状元,又是太子府上的得意门客,如何动得?”
费妈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嗣娘,他给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