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鸳鸯台上,几位姑娘舞着一支胡旋舞,衣裙翻转,舞姿轻盈,古琴连绵,悠然于耳。
一个小厮走到封子宁桌案前放下一凤头壶,躬身说道:“封大人,小店贺您敕授修撰,特奉一瓶上好的秋露白。”
说着,那小厮又提壶给封子宁斟了杯酒。
封子宁端起酒盏浅酌一口,细细品过,眉目间染了笑意,向那小厮道了声谢:“实为佳酿,多谢。”
小厮辞了声不敢当,躬身退下了。
暖屋里,杜嗣音见时候差不多了,招呼了几位姐妹一齐朝封子宁走去。
“修撰大人文心雕龙,经天纬地之才,嗣娘敬仰难及,此酒便贺大人前程锦绣,鹏程万里。”杜嗣音端着一圆口玉杯,又提起桌上的秋露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拖着杯底向封子宁敬酒。
与此同时,几位姑娘齐刷刷拥了上来伏在封子宁身侧,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还一句接一句地恭维着。
杜嗣音坐在他桌案侧边,一双纤巧的玉手托着酒盏,脸上笑意吟吟的。
封子宁定定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眸中愠色一闪而过。
良久,待杜嗣音举着的胳膊都微微打颤,脸上的笑逐渐僵硬,场上的气氛也逐渐凝固,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不知反应,封子宁这才缓缓伸手端起酒盏,自顾自仰头一饮而尽,空留杜嗣音一人举杯。
杜嗣音也不气恼,还是勾出一抹妩媚笑意,隔空虚敬了一下,垂头抿了一口酒。
再抬头时,杜嗣音面上已看不出异常,几位姑娘也连忙乐呵呵地打着圆场。好在之后封子宁又十分配合,来者不拒,将递到眼下的酒通通接过。
几刻钟后,酒壶见了底,封子宁的耳廓后悄然泛起一抹绯红,顺着脖颈蔓延到大氅以下,说话动作间都现了醉态。
“修撰大人醉了,奴家扶大人去厢房休息吧。”杜嗣音给几位姑娘递了个眼色,她们便都退下了。
秋露白原是边境将士们冬日用来暖身子的烈酒,但一次也只喝一杯罢了,虽其味甘醇,但多喝上几杯,待起了后劲,寻常人是受不住的。
更别提封子宁这样的读书人,再过片刻,只怕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酒是好酒,壶却是杜嗣音特意准备的阴阳壶,一半为酒,一半为水。
如此,就算是太子殿下出面,也只能查出他是一夜宿醉后惹了风流债。
杜嗣音扶着封子宁起身,他似乎真醉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杜嗣音身上,杜嗣音险些没扶住将人摔在地上。
她将封子宁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他的鼠皮大氅几乎要盖过她的头顶。
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厢房,一推开门杜嗣音却险些崴了脚。
屋中竟放着些姑娘们取悦公子哥的物件儿!
杜嗣音咬着牙将封子宁放在雕花椅上,心里将费妈妈狠狠一顿埋怨,要布置这些东西也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屋中还散落着几件女人家的贴身衣裳,待封子宁在这屋里睡上一晚,明早外头的人破门进来瞧见屋中这番景象,状元郎眠花宿柳的风声便不胫而走,到时她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杜嗣音回头关上门,准备将人脱了外衫再扶到床上去,更逼真些。
谁知她一转身,那原本伏在桌边的人竟无声无息走到了她身后,两人的鼻尖近乎碰在一起,杜嗣音呼吸都短了一瞬。
他的双眸深邃如海,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竟一时叫杜嗣音失了神,不由吞了吞口水。
昏黄的暖灯从他身后照来,穿过发丝,仿佛给他罩上了一层光晕,挺鼻薄唇,眉目如画,鼻尖充盈着他身上的淡淡木香,杜嗣音耳边逐渐响起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嗣音姑娘,将我灌醉带到厢房,想做什么?”封子宁眸光狡黠,看着她的反应更为好笑,故意凑近了去,几乎将面前的人整个拢进自己怀里。
他幼时本就在凉州边境苦寒之地长大,打十二岁起每隔一两日便要买上一壶秋露白,这小丫头竟打量他酒量不佳,他只好顺水推舟,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毁了他的清白……”
“就是这样的雏儿才够劲……”
费妈妈与赵公子说过的话接连在杜嗣音脑中炸响,从昨日起她心中就憋了一口气,此时直像在她五脏六腑乱窜,眼前景色又实在赏心悦目,扰得她来不及思考,直接开口。
“修撰大人,你是雏儿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杜嗣音明显感觉自己腰间的大手不自觉地缩紧,封子宁收敛了情绪,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杜嗣音只觉自己叫鬼迷了心窍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去,面上却维持着镇静,甚至勉强装出了几分花客的老成。
空气仿若凝结了一般,只有屋外偶尔传来几声男女调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