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奈心乱如麻,抱着膝盖斜靠在床上,果然世事就如嵇幽说的那般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小姐……小姐……”芽柳儿轻推开门悄悄走进。
“准备好了吗?”秦凝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全是黄澄澄的金元宝。
“小姐……”芽柳儿面色比哭还难看:“我觉得我们这样还是不妥。”
秦凝拍着她的肩膀:“不用怕,反正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芽柳儿一边跟在她身后鬼鬼祟祟,一边委屈地红了眼眶:“小姐,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芽儿,我们又不是去黄金窟求长生,只是去找人顺便买几只小兽养养,放心吧!”
她拍着圆鼓鼓的钱袋子:“再说不是你让我救槐扬的吗?”
“那我现在说不救了行吗?”
“晚了。”
两人从秦府后苑溜出门,上马车一路出城而去。
约莫两时辰后,马车速度逐渐慢下来,秦凝掀开轿帘,映入眼帘的是道路两侧如积雪覆盖的森森白骨,几只黢黑的野猫踏着白骨一跃而起,常年食肉使得它们毛发发亮,在月光下格外瘆人,其中一只突然转头,碧绿的瞳孔凄厉地望着她,吓得秦凝忙放下轿帘,不禁打了个寒颤。
“姑娘,只能到这了。”马夫唤她们下车。
马儿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靠近化骨城一步,拼命挣扎试图调头,无奈被马夫用缰绳牢牢拽住,秦凝见此状干脆付了银子,放他们走。
“小姐……”芽柳儿拽着秦凝的衣角小声呜咽:“我们,别去了吧。”她害怕至极,但还不忘撑伞为小姐挡风雪。
鹰隼在头顶低低盘旋,白骨堆中的蛇鼠貂猫好似一瞬间活过来似的,探出脑袋注视着她们走向化骨城的每一步。
“没事……不过是森罗山上随处可见的动物,你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秦凝深呼一口气,拉着芽柳儿继续往化骨城走。
夜里风雪很大,她们相互依偎着又走了一时辰,三府殿才终于出现在眼前,二人皆被其高阔恢宏所震。
邢刹、掖瑯、泽奇威严肃杀,云顶琉璃瓦没有一丝积雪,通体萤石壁光华流转,薄雾笼罩,十四根矗耸檐柱撑起高渺殿穹,月光下暗影叠叠更添几分肃怖寂寥。
金丝楠木匾额上由黄金铸熔六个大字,正殿掖瑯,居于中,门前三百阶,乃化骨城主掖瑯王的府殿。邢刹、泽奇居其左右两侧,稍沉,门前百十阶,乃化骨城门客的入所。
“哇!”阿奈没见过这种场面,伸手抬头在雪地里转圈,连连感叹:“像天宫一般。”
她提着裙子激动地踏上台阶,被芽柳儿一把拽下来:“小姐,我们该走邢刹府。”
“哦~”阿奈默默被拉走,小声嘀咕:“嵇幽想要盖的大殿应该就长这样子吧。”
每到冬季,嵇幽总为睡在阴冷潮湿的山洞里而发愁,立誓明年定要给众妖们盖一座大殿庇寒,可他年年叫嚷,年年都没着落。
想着想着,阿奈嘴角笑意渐渐消失。
“白云洲,魏家刚收了笔贿,你去抢过来,给我们盖一座大殿。”回忆袭来,她突然愣住,张了张嘴。
“白云洲,魏家……”
“哎呀小姐!”看她停下脚步,柳芽儿走到前面又折返:“我们还去不去了。”
“不会吧,哪有那么巧。”阿奈默念,一瞬间有些慌神。
“小姐~~~”
“去,当然去。”
明明已值宵夜,化骨城却比幽州白天的街市还热闹,五街街巷聚集着九洲各地前来挑选兽宠坐骑的豪商,舍宇林立也不乏打尖儿住店的客栈,买卖牵线的商驿,吃酒说书的茶楼。
五街东西尽头更是各有稀奇,东是斗兽的无极场,汇聚天下奇珍异兽,每日酉时开场,丑时闭场,斗兽场上不分人兽,只论输赢,观战者下注,所以也是也是远近最大的赌坊。
五街的西边乃赫赫有名的别鹤楼,葡萄美酒夜光杯,千金散尽梦中醉,若能在这里醉上一回,往后梦中皆是美梦。又因其与奇泽府直通的十八黄金窟相对而立,若有求长生者前来挑战,没有比这更好的观战台。
“真能夜夜美梦?”阿奈激动万分,拉着正在与一对夫妇讲解的兽师询问。
“姑娘何不一试?”这位兽师个头约莫只有三尺,嘴边长着两条胡须,一条向上卷翘,一条向下卷翘,滑稽急了。
阿奈弯弯笑眼,明媚至极,傻愣愣地点头,芽柳儿适时撞了撞她的胳膊。
“哦对了,请问兽师可在城中见过此人?”秦凝拿出槐扬画像递过去。
兽师看见画像,眼睛都瞪圆了,向下卷翘的胡须噔一下被气上去。
“不认识!”他转身就走。
秦凝芽柳儿对视一眼:“他认识!”
“大哥大哥,您记得他?”她们小跑着跟上。
“忘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