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之病了,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单薄,不用风吹就能倒下,她也不肯吃药,整日缠绵病榻,连祖母的后事也是崔少煜一手操办。
从前祖父故去,有皇子抬棺送丧,如今祖母故去,亦有新贵佳婿操办,世人皆叹慕家人好命,却也不忘吐窈之一嘴晦气。
如今的慕家只剩她一人。
这样的情形之下,皇帝却下旨将她封为郡主,除此之外,还破例让崔慕二家提早完婚,将崔少煜擢升为三品,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嘴长在人身上,即便皇帝做得再多,那些流言蜚语仍然不断,至此窈之闭门不出。
崔少煜每日都来,喂她喝药,陪她吃饭,日复一日,事无巨细。
哐当一声,碗又碎了,窈之第七次将药碗打翻在地,崔少煜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碎碗,细渣滓碎片一点也不留。
他说:“晚些我再来给你送药。”
窈之木讷地望向窗外,自祖母离世后,崔少煜怕她想不开,便将府上一切危险之物都收罗起来,甚至将她的房门锁上,不许她踏出一步,门外还有好几个家仆看守,每日只有小竹能自由进出,久而久之,窈之已经恍惚了,他到底是怕她想不开,还是怕什么?
崔少煜的面孔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抚了抚她的脸,像从前一样温柔亲昵,“窈之,你只有我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窈之看着他的眼,只觉他今时今日与从前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她拉住他的手,“我想出去。”
“你生病了,需要静养。”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出去散心。”
窈之垂下眼,看着一地的药渍。
而后,崔少煜依旧每日都来,直至嫁娶之日,她才走出那道房门。
十月初七大婚
崔少煜身穿大红衣袍,骑着高马前来迎亲,窈之坐在轿辇上,时隔两月,她终于再见外面天日。
临街的百姓熙熙攘攘簇拥在一起,不远处,皇帝与几位皇子以及长宁公主站在高台之上,待窈之下了轿辇,崔少煜携着她的手走向高台,由皇帝亲自主婚。
皇帝拍了拍窈之的手,像嫁女儿一样嘱托道:“往后少煜若是敢欺负你,朕便收拾他!”
长宁站在一旁,不屑道:“您就是操心过多,胡乱参谋。”
皇帝瞥了长宁一眼,只以为长宁还在因崔少煜当初拒绝与她的赐婚而心生愤懑,“朕自然操心,特别操心你的婚事,依朕看,子岱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宁瘪了瘪嘴,老国师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徒儿,笑道:“子岱一心修行,无心其他,且长宁尚小。”
皇帝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也知晓老国师的意思,大笑道:“的确,子岱虽顽皮,却罪不至此。”
长宁的脸瞬间黑了。
窈之福了福身,“谢陛下。”
崔少煜也接话道:“陛下放心,少煜必定对窈之倾尽所有。”
长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礼毕,窈之被扶至一旁稍作休息,因婚礼是在皇宫操办,宴请了朝中群臣,只待崔少煜谢完各方来客再一同回崔府。
不多久,长宁来了。
长宁坐在她身边,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几下,浅饮一口。
窈之不明所以,见长宁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终是忍不住开口:“公主这是何意?”
长宁挑了挑眉,“没见过蠢人,想多看两眼。”
窈之皱眉,只觉得长宁的语气与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徐子岱十分相似,都是那样嚣张,让人听了极其不适。
见窈之不语,长宁又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可知世人为何要让新嫁娘蒙上盖头出嫁?”
长宁这句话十分莫名其妙,让窈之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长宁却起身朝外走,“世间嫁娶多盲目,盖头是为挡住新娘的眼,而你慕窈之的眼前不只这一顶红盖头。”
她看着窈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崔少煜便应酬妥善,折身回来接窈之回崔府。
长宁的话在窈之脑子里挥之不去,她几番犹豫终是掀起盖头,侧过车帘看到长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
曾几何时,这些人对她皆如蛇如蝎,为慕家感到悲哀,为崔家感到不值,也为崔少煜的行事所动。
而现在,都站在下面,为他们祝福,是什么让他们转变如此之快?
世间嫁娶多盲目,遮住你的不只是这一顶红盖头。
长宁的话宛如当头一棒。
她看着身穿喜服的崔少煜骑着马走在前头,如今他身居高位,在年轻这一辈人里亦是群首,他曾经的承诺皆已做到,但她为何觉得心凉,似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到底是因她是慕窈之而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