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因她是慕窈之才爱她?
她愣愣地看着下面的人群,连崔少煜几时走到她身边都不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窈之却再听不出情意,她看着他,问道:“崔少煜,你为什么要娶我?”
语气平静,崔少煜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自然知道自己所求为何,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怎么了?还在因长宁的话生气?”
窈之没有回答,只继续问道:“你与李公子动手那次,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是因为真的爱我?还是为了你的仕途?”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崔少煜躲闪的目光里。
身为朝中新贵,却执意娶一个身骂名的女子,不是因为有多爱她,而是因为她姓慕,皇帝何等顾念师生之情,定会委以重任。
他不愿娶公主是因历朝历代的驸马手中都无实权,无法立足朝堂,只能混个闲散官,他崔少煜目标何等远大,岂能止步于此?
他护着她,是为了向天下人、向陛下表明他的同理心、他的高尚,他口口声声反对的迷信,口口声声要捍卫的平等,都是用来争权夺利的武器,周围的鄙夷声越大,对他越有利。
他才是那个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上的人,他才是操控一切的人。
她终于明白了祖母为何会再三阻拦,他,并非她的良人。
崔少煜慌了,急忙解释道:“可我对你是真的,窈之,我从未骗你,我爱的人、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心里一旦出现裂痕,便再无法抹平,窈之心哀地闭上眼,眼泪滑过双颊,不否认崔少煜对她的真心,但这份真心里参杂了利用,与其委曲求全,她宁可不要这份感情。
是她识人不明,错把顽石当珠玉。
人群欢腾热闹,窈之却觉得无比讽刺。
“崔少煜,我们到此为此。”一声细语落入秋风中,珠帘垂下,锣鼓声漫天,一片喜色。
大婚七日,崔家便挂了丧,崔家新妇不慎落水,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皇帝将其追封为公主,葬入皇陵。
听闻崔家人悲痛欲绝,崔少煜更是一病不起,病至深处嘴里都念叨着她的名字,世人不经感叹一句,情深似海。
忘川槐山道
薄奚元浑浑噩噩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两侧是数不尽的野花,前面是看不清的人群,过了此山便是忘川,山前有鬼差把守,将来人一一盘问清楚方才放行。
轮到薄奚元时,例行公事的鬼差提笔问道:“姓甚名谁?”
“慕窈之,京中人氏,祖籍奉州,年十九。”一旁随行的小鬼连忙应声道。
鬼差看了一眼,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道:“怎么死的?”
“溺水身亡。”小鬼道。
鬼差在纸上写了一个溺字,字突然消失了,再写一遍又消失了,鬼差皱眉,“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小鬼难办了,自己收到的册子上就是这么写的,“大人,就是溺水而亡,许是笔没了墨,您再写一次试试。”
鬼差胡子一撇,怒道:“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不对就是不对,再仔细想想!”
小鬼将薄奚元拉到鬼差眼前,愁眉苦脸道:“大人,她就是被淹死的,您瞧,这衣服上还有水呢。”
鬼差放下笔,上下打量,看模样虽然不假,但万魂薄上向来无虚话,这小妮子绝不是溺水而死。莫非是知晓阴间会因溺死是最痛苦的死法而酌情施予恩泽,才扯的这个鬼话?
鬼差不耐烦道:“来来,自己说,究竟是怎么死的!”
薄奚元神色木讷,“我记不清了……”
鬼差彻底毛了,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一拍案板,正想教训一顿,岂料山道阴风大起,吹得人仰马翻,一个幽蓝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白蓝相间的冥火伞横在鬼差面前,厉声道:“休得无礼。”
鬼差看清了来者,嚣张气势骤然消减,连连跪下磕头,“不知夕晦大人驾临,小的该死。”
夕晦未加理会,径直走到薄奚元身边,翻看小鬼手中的册子,问道:“果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薄奚元没有接话,夕晦抬手点下她的印堂,“那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相。”
一记金光闪入薄奚元眉间,漫天黑沉不见天,周遭寂静不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