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头疼地闭上眼。
自她接手宁王府以来,这地方还从没有这么吵闹过,她开始疑心叫伽禾来为阮钰看病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毕竟从郡主的角度来看,这两位医生病患疯的层次也差不了很多,不过一个是疯得明目张胆,另一个疯得内敛含蓄罢了。
她有心把这两人的嘴封上,看了眼阮钰,觉得自己近来承他情的次数未免过多,一时发作不得,便又望向伽禾。
她先冲着护卫打了个手势,眼看着几个家丁纷纷绕到苗医身后,才对他露出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笑容,平和道:“你若还不清醒,可以再下水试试——王府里还有更深的池子。”
伽禾:“……”
他愁眉苦脸地把贴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而后,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喷嚏,目光在四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露出一丝诡异的嫌弃,最后望向殷笑,真诚道:“好冷啊郡主,可以把你的外套给我穿吗?”
阮钰轻轻抽了一口凉气,觉得此人的粗俗轻浮已经与那位顾长策不相上下,这两人可以打个包一起扔进秦淮河里解决个干净了。
却见殷笑一无所觉,似乎真的不太在意一件外袍的归宿,右手已按在衣袍之上,正打算脱下来扔给他了。
阮钰心里一跳,撇过头,借着角度悄悄扔给伽禾一个阴恻恻的的眼神,又轻声细语地接话道:“公子身体不适,可以回房沐浴一番,若是担心着凉,在下可以将外袍借与你——女男授受不亲,不必劳动郡主。”
伽禾看了眼他,仿佛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面露惊讶:“你是?”
阮钰笑容不变,定定地看着他,片刻方温声道:“我是谁不重要。”
伽禾道:“哦,我想起来了。郡主请我来,是为了哪位‘头脑不太清醒’的脏男人来着,这样一看,你……”
阮钰也不知是听进去他那句话,闻言露出一个略显疑惑的神色,刻意得就连殷笑都看出来了。
他慢条斯理道:“脏男人,阁下说的是……自己么?”
他甚至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伽禾那身沾着脂粉香、湿漉漉贴在身上的布衣!
伽禾哼了一声:“当然不是。我和你们这群男人可不一样,本人十二岁就把那脏东西给——唔唔唔!”
卫鸿冲上前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右手勒在他喉间,以防他真的把什么虎狼之词说出口,糟蹋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他那位洁癖主子的耳朵。
殷笑满脸疲惫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快老了十岁,心里认真盘算着:“下次再找这混账,非得叫人先把他嘴堵上不可。”
她一挥手:“先把他带下去,让他准备好了再来。”
伽禾:“唔!!!”
他不知怎地挣脱了卫鸿的手,像一只长脖子鹅,一边被人拖着往厢房去了,一边乱七八糟地喊:“郡主要去南风苑记得喊我啊!有折扣的!”
殷笑不忍直视地别过头,抬手让他滚远点。
伽禾乃是湘黔地界的苗医,殷笑年幼时,曾因父母缘故,与他们有过一段往来,清楚当地民风与中原有所不同,因此无奈归无奈,却并未因伽禾的言行有多生气。
当时宁王南下剿匪,回程途中穿过南疆,救下过一对巫医师徒——说是巫医其实不太贴切,因为他们不仅学习苗疆巫术,还会特意去学习中原的医疗手法,对于军队穿行毒瘴遍布的苗疆很有帮助,加之这师徒二人又恰好是要往中原游历,便将他们一路带回了金陵。
伽禾那年也才八九岁,在他师父的指点下,竟也救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离奇些的失魂之症。也正是因为见识过他的本领,殷笑才决定请他来一试。
阮钰毕竟是唯一一个与她一起,亲眼见证过行刺者落下玄铁箭的人,因此哪怕从前与他有诸多不睦,她也不能放任此人就这么糊涂下去。
巫医的治疗方法很是复杂,很多香草药酒都不能经于外人之手,但因工作繁复,殷笑还是喊了贴身的谷雨白露去打下手。
她嘱咐道:“医治之事不可马虎,伽禾这人有些轴,你们看着些,若有什么问题,务必止住他。”
两人各自应是。
打点好一切,她才避开众人,带着薛昭进了书房,闭紧了门窗。
今年春季的气候反复无常,上午还风和日丽,现在又起了凉风。最亲近的两个侍女都被派出去帮忙了,殷笑不欲放其他人进书房,自己摸索了一番,不甚熟练地拿火折子点燃了火盆。
“你说在书斋遇到些‘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她拿火钳拨了拨炭,“说吧。”
薛昭看了眼她,闷不吭声地从怀里抽出一张有些破损的图纸,摊开在桌上。
殷笑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瞳孔微缩,在上面看到了以炭笔勾勒出的玄铁箭草图。
此箭造价不菲,但削铁如泥,可以以一敌十,当初二皇子琢磨着降低成本,最大幅度提高效率,叫人改了三十多个版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