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月斋随弄月到了西院里稍坐。
不过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已经在心中把弄月所说的事情,与她能够得知的京城中事过了一遍。
片刻后,她推导出了一个结论:
弄月口中所说的那两位贵客,大概都是来拉拢许砚存的说客,而且还是地位极高的人,否则不至于叫整个许府都忙慌慌的。
能在还未入殿试的时候就得京城贵人的赏识,这本该是许砚存的福气。
只是……
代月斋眉心微蹙。
许砚存这个人虽然温文尔雅,书卷气极浓,可有一点不好,便是古书读的太多,之乎者也的,太执拗古板。
忠君、重道、仁义、礼孝……
许砚存将这些看的比天规还大。
但凡有人触犯了他的规矩,无论是何等身份的人,他都不肯给面子,因此给过不少权贵难堪。若不是他才名在外,又有不少人愿意笼络,许府怕早就被有心之人算计了。
而如今京城里,是当今太子萧怀璟入主东宫。虽然他以铁血手腕,压得五王萧怀策和六王萧怀玉抬不起头来,但这两位王爷却从来没有熄灭过与萧怀璟争夺东宫之心。
三个人一直在斗,你有的人才我也一定要有。
因此,若京城那边来人了,那必定是太子、五王、六王都派人来了。
但凡许砚存依旧操着他那倔脾气,难保不会把这几人接连得罪个遍。他们可不比普通权贵,一旦出手便是死局。到时候若是被记恨上,不仅许砚存仕途艰难,怕是连许府也……
代月斋眉心越蹙越紧了,心中不禁忧虑起来。
她得想个办法,去刺探刺探情况。
正是这时,弄月冲她福了福身,道:“二姑娘请稍歇息,前院忙慌慌的,暂且缺不得人,奴婢得去帮忙了。”
一计跃上心头,代月斋立即叫住她:“等等。”
弄月疑惑:“二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代月斋笑着缓缓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吩咐,我只是想到大府里做宴席待客,总不免宏大而疏忽小事。如今前院那么忙,我估计也是在预备着午饭。只是大公子里书房里,也少不得要添点茶水、果品和点心。”
弄月迟疑:“大公子贴身的事儿,向来是他身边的小厮们伺候的,奴婢只是老太太院中的二等丫鬟,对此事实在无权过问,知道的也不多,不清楚大公子的书房里,是否已经预备上了糕点茶水。”
“这个无碍。”
代月斋说,随后让彩云帮她把自己预备的礼物拿过来。
那正是代月斋珍藏了许多年都不舍得喝的“兰花毛峰”,乃是茶中精品,一瓮便要数金。
这本不是代月斋这样的身份能拿到的,只是前些年代中益外出做官,误打误撞解了个大案,被上头赏了点御茶,声明了要全家共享,于是代月斋才分得了这么一点。
这茶来之不易,她自然舍不得喝,只是如今能派上用场,倒也不枉费她珍藏了这许多年。
于是代月斋把这茶名说了,又嘱咐弄月道:“弄月姐姐,你且将这茶交给许公子身边小厮,告诉他茶名,切记,这茶还有一句相应的诗,告诉那小厮一定要念出来。”
“什么诗?”
“魏征的一句‘静观秋菊斗霜霰,傲踏兰芳步云烟’。”
弄月虽不知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又为何一定要念,但代月斋是她未来的女主子,女主子既然吩咐了,那她便照做。
于是她将这“兰花毛峰”收下,对代月斋行过礼后,转身出了后院,往书房那边去了。
……
书房里,萧怀璟端坐高位,眉眼俊美威严,看向许砚存的目光黑沉冷淡。
许砚存在站在书桌之后,身姿笔直,温文俊逸的眉眼一如往常,看向萧怀璟的神色不卑不亢,甚至有一些倔强,那是独属于清流名臣身上的锋芒刚直。
“把你方才说的,再重复一遍。”
萧怀璟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乌木沉香的扶手上敲了敲,发出轻轻的几声响,却莫名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许砚存先是拱了拱手,才直盯着萧怀璟说:“草民方才是说不仅五王爷、六王爷的行为是大逆不道。所有在陛下身康体健,却依旧结党营私的人,都大逆不道,是为反贼,包括太子殿下您在内。”
青石脸色一变,手已经按上了剑柄,眼神危险:“许砚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萧怀璟没有做声,只是摆了摆手让青石退回去,目光落在许砚存身上,眼眸深处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接着说。”
“草民虽未入朝为官,但平生之志已定,只忠于天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怨刺圣上者是为不忠!而诸如五王爷、六王爷以及太子殿下您,在圣上正当鼎盛之时拉帮结派,是为不孝!若草民当真愿意改志愿,对殿下您俯首,是为不仁!若我朝真有此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