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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3)

村子里流言传播的比病毒还快,出嫁的沈母带着孩子又被接回娘家,这一惊天消息在村里引起轰动。不少好事者争相去卫鹤之前住的地方打听,很快所有人都得知了沈棠回娘家的真相,沈爷爷是很好的人。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受过沈家的恩惠,所以对沈棠不仅没有异样对待,反而还多加照顾。

但成年人的规则和孩子没有关系。小孩子是最天真又最残忍的生物,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卫鹤出门碰见扎堆的小孩,总要被指指点点,被嘲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他们毫无分寸,也不懂什么是界限,只是觉得卫鹤沁出的眼泪很好玩。他们便以此为乐,肆意伤害卫鹤那幼小敏感的自尊心。

其实卫鹤并不需要那个没有丝毫印象,仅仅只是带了生理上血缘关系的父亲。但人是活在世俗、活在人人聚集的群体里的,谁都有父亲,但是他没有,他就变成了异类,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些好事者教导而出的“天真”孩子们攻击的靶子。

卫鹤在爷爷家也遭遇这些事的时候,一开始他还像搬家之前那样只知道逃避、掉眼泪还不敢反抗。后来被大爷爷撞见,大爷爷不由分说的走出来给他撑腰,带着他一家一户的要求孩子的父母给卫鹤道歉。

大爷爷教导卫鹤,不要害怕,要勇于反抗一切不公,绝不能容忍任何无端的欺弄。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挺直腰杆地活着。我们不仰仗任何人,也无需去忍受任何人哪怕是至亲的人,给你的屈辱。尊严塑造我们的脊梁,你不反抗你的脊梁就会变弯。不要沉默,勇气是人类最伟大的赞歌,爷爷还在的每一天都会护着我的小白鹤长大,爷爷等待你展翅高飞的时刻。

卫鹤第一次被亲人维护,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这些话深深印在他的心中,融进他的骨血,在他日后遇见的每一次不公正里,他都学会了反抗。

所以当再次被一群孩子围住嘲讽的时候,卫鹤像头小蛮牛冲上去和一群小孩滚在了泥巴地里。

卫鹤第一次打完架跑回家,站在家门口前面的院子里,身上黏着东一块西一块泥巴,背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原本蓬松卷曲的发丝全脏乱打结,沾上各种泥垢和草屑。他刚刚和一群骂他野孩子的坏孩子进行了一场勇敢的斗争,虽然被群殴痛揍的很惨,但是非常解气。卫鹤像个打了胜仗的勇士挺胸抬头,站在盛夏溢满阳光的院子中等待着被爷爷授予勋章。

沈棠听到动静从厨房里钻出来,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擦拭额头上被高温闷出的汗。看着卫鹤浑身脏兮兮的像只掉进泥坑的小鸡仔,昂头挺胸,脸上挂着比头顶高悬的太阳还炫目的笑。

沈棠惊讶一向唯唯诺诺的儿子变化这么大,她才带着孩子回来三个月,卫鹤就从那个低头不吭声的小鹌鹑,变得敢和一群孩子打架了。

沈棠突然愧疚不已,自己过去沉溺在怨恨里,甚至由于卫鹤父亲的原因也仇视过这个让她更加艰辛的孩子,从没有关注过卫鹤的成长。如今搬回娘家,凡事有人搭把手,自己不再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脱离了那个到处是卫父影子,所有人都是卫父亲眷乡亲的地方,她的目光里,才塞进了自己的孩子。

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所有人只会责怪她不会照顾人,脾气古怪,所以卫父才离家出走,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要。在那群人嘴里,抛妻弃子没有担当的男人一点错都没有,都该是她来背负所有罪责。

她竟然会被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洗脑,被这样和卫父一丘之貉的人精神压迫到仇视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多么可笑,最可笑的是卫鹤过了三年这种生活她才醒悟自己错的离谱。

卫鹤在母亲长久的凝视里开始不安,他才在爷爷们的无限宠溺里慢慢从壳子里伸出脑袋,带着孩童的好奇去重新打量这个世界。小孩的忘性大,过去的不快都被埋进记忆的最深处。但在母亲的漠然的逼视里,那些不快又咕噜咕噜翻涌冒上心头。

他无措地下意识想缩回自己建造的壳子里,却忽然被搂进带着汗湿的怀抱。“对不起,很对不起,我的宝贝。” 沈棠抱着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大人的罪过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年幼无知的孩童去买单。所有的孩子都应该被宠溺,在最需要爱的年纪给予他们无限的陪伴和娇惯,让他们无忧无虑的去肆意生长,孩子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沈棠拥有那么慈爱的父亲们,自己却做了如此不堪的母亲。

愧疚把彼时太过年轻的她淹没,在那个盛夏的傍晚,漫天霞光把半边天空燃烧,橘红色的夕阳在紫色霞光里浮动,洒落的金辉包裹着这两个年轻的生命。没有人生来就会做母亲,沐浴在金辉里的卫鹤悄悄原谅了这个沾着汗湿的怀抱。

“哪里来的泥猴,怎么钻到仙女姐姐怀里去了?”清脆甜腻的女童声音打破了这一院温情,沈棠松开卫鹤,转头发现是秦爷爷和姜奶奶带着他们在寺庙里住了三个月调养身体的外孙女回家,卫鹤躲在母亲的背后探出脑袋。

这一眼里跨隔千山万水,开始了他们长达一生的纠葛羁绊。

佛说:“这便叫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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