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也有个交代。”
魏献说:“天子能答应吗?”
伯江冷笑道:“天子可能巴不得如此。你不知道,我在成京的时候,王后和我说了许多这几个叔伯对天子无礼的事情。无礼不尊主君,又年年要这么多铜,天子怕是也日日如芒在背吧。如今太子已经平安降生,雍、辛两国若无战事,齐力支持天子,几个叔伯恐怕也只能接受。”
魏献说:“你父亲心里只有利益,不像我们雍毕竟是天子同宗,他会和我们齐力?”
伯江说:“这点应该不用怀疑。当初他把仲江嫁入王室,就是希望借王室之势壮大辛国,何况王后真的是他的心头肉,众多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
魏献看着伯江默不作声。
辛伯和伯江的关系怎样,不用想都猜得出来。如果爱她,断然不会把她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续弦,更不会在她有性命之虞时,需要做交易才答应救她一命。
想到这里,魏献好生心疼伯江。
伯江如今坐在那里,仔细阅读信笺的样子,如芙蓉点水般灵动可人。
魏献一直觉得,伯江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女子,聪敏却不心机,平和却不乏味,而且,很美。
这么美好的女子,却得不到她亲生父亲的喜爱,祭引初见时的评价也是“资色平平,性格唯诺”,似乎那个时候,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光彩都遮住了。
“你父亲……为什么对你如此冷淡?”魏献小心地问,生怕用词不当揭了伯江心底的伤疤。
伯江放下手中的信笺,抬起头,望向魏献。
“母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有宫人说,是我克死了我的母亲。听说,父亲很爱母亲,虽然我并不相信……”
魏献叹了一声:“我相信,因为你母亲一定很美好……”不然怎么能生出这么美好的女儿。
伯江似是没有听到魏献的答复,眼睛开始望向远方。
“想吃点好吃的,他就说我馋,喜欢仲江的漂亮首饰,他就说我虚荣。和哥哥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夫子夸我领悟好,他就说我是小聪明,夫子夸我记性好,他就说我只是比哥哥们更勤勉些。”
“我的世界没有对错,每天面对的,都是父亲苛责的语气和眼神。那时候我还很小,我没有母亲了,所以我全心全意相信父亲,相信他是为我好,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甚至他让我住最偏湿的宫殿,穿女使们穿的粗麻衣服,从来没有首饰,我都觉得他是想保护我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不被其他兄弟姊妹嫉妒。”
“然后所有人都说,我长的丑,性格差,没见过世面,没有元子的气度,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长歪了,我不配得到父亲疼惜。”
说到这里,伯江不知不觉已经流下泪来。
魏献就这么定定看着她,不插话,他知道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现在的她,只需要倾诉。
“后来有一天我醒了,你知道是怎么醒的吗?”伯江自嘲地笑了。
魏献记起她在戎生私邸两人相互猜忌时,她也是这种笑容。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她总是用笑来表达。
想到这里,魏献的心抽搐了一下。
伯江继续说:“有一天,有个很久不见的远房婶母进宫看望父亲和继母,见到我的时候,她居然夸我肌肤胜雪。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我。可是我父亲当时就很不耐地说,她从小就长得黑,今天不过是霜粉涂厚了些而已。”
“我知道我小时候不算白皙,但有些不甘,就存了份心。”
“晚上临睡前,我把伺候我的女使中最白的两个找来,让她们和我一起洗脸。我把脸都快擦破了,就想把所有的霜粉全部擦洗得一丝不剩。擦完之后,我让她俩和我一起照着水盆里的水,我仔细看了很久,真的比她俩都要白很多。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父亲说的话不对!”
伯江婆娑着泪眼望向远方:“原来父亲总是批评我,不是想让我有所进益,而是真的瞧不起、真的贬损。父亲从不满足我的愿望,不是想磨练我的心性,而是真的不愿满足。父亲永远给我最差的东西,不是想保护我,而是真的不爱。”
“我所有做对的事,在他眼里都是侥幸,所有的优点,没有一个入过他的眼,而任何一个已经被弥补的过失,或者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缺陷,都会被他盖上烙印,成为我身上永久的标记!”
魏献心疼地看着伯江。说到底,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遭受这些磨难的时候,她才多大!
“我至今特别感谢那个婶母,她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也是让我觉悟的人。”
此刻,魏献很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但是这里是筵讲堂……
“风儿……”魏献轻轻叫了她的小名:“你很好,特别好,好到让我想和你一生一世相守……”
借着这个机会,魏献终于讲出了自己的心声。
初见惊鸿,再见倾心,三见我志靡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