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要留下吗?”南云舟眉眼微挑,好整以暇。
沈卓然摇头,他的确赶不上南云淮的算计。这种败坏女子名声的下作手段,在荆州是要被游街的。
“表哥身边不缺在泥潭里滚过几遭的谋士,但燕京霁月光风的少年郎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南云舟遥望天上月,他见过太多在权衡利弊中不得不委屈的初心,并非埋怨他们不够好。只是,他希望,未来的燕京能遇见越来越多的赤子之心。
一生不见尘埃的幸运,不该成为一种奢念。
纵然,他此生都未必能实现这个愿景,努力过了,总能叫人瞧见希冀的。
“三日后,我就回陈先生府上。”沈卓然的眼神从天上收了回来,神色恹恹。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来,反而差点落人陷阱,实在有些挫败。
南云舟伸手捞起沈卓然垂得手得撑不住的头,“好好读书,给表哥争个气。”
“嗯。”沈卓然含糊哼了一声,又闷了一杯茉莉茶。
“好了。岑言把你的屋子收拾出来了,好生歇息去。表哥要叫你嫂嫂过来看月亮。”南云舟摆摆手,送客的意图摊在明面上。
“哎,叫郑序一起去陈先生府上吧,他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说到回院子,沈卓然就想起那个脖子叫人划拉个大口子的郑序。
“他才学不浅,你不怕他压了你的风头?”南云舟觑着沈卓然,没跌过面子的贵人,能经得住调侃吗?
陈先生性子孤僻,只看本事,不论背景。他说话又直,每年都有被骂走的学子。
沈卓然好脾气,对他人论评,素来不过心。这不代表他真的能接受一个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盖过他的锋芒。
“他本就比我厉害啊。”沈卓然不解,他的秋试还得过郑序指点,有什么好意外的吗?
“那就好,记住你此刻的心境。”此时宽容未必彼时仁爱,南云舟很期待他们的相处。
“嗯。”在这方面,沈卓然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用力点头就回院子了。
月光泠泠洒在沈卓然身上,将他晕染得有几分神性,南云舟欣慰展颜,又想到郑序的身份,“岑言,你叫陈元清府上的人,盯好郑序。”
他愿意给郑序机会,不代表他信任郑序。
南云淮的才貌是足够吸引人的,这点在温宜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若有一日,他真的为自己所用,刑部必有郑序一席之地。
出身卑微,心有大志,又足够圆滑聪明,在那个龙蛇盘踞的地方定有他的作为。
三日倏忽而过,快得南宛月的还没来得及和沈卓然多说几句话。
“下雪了。”燕京的第一场雪,竟然是落在离别的日子。南宛月伸手接住飘过来的雪,去看对面的沈卓然。
她真的幸运,能和他看燕京的初雪。
他会记住,他在燕京看的初雪是和她一起的吗?
南宛月的眸子如有星光,沈卓然不可能看不到,他不自然的闪躲着,偏头去看南云舟。
“是啊,下雪了。”角落的郑序低低自喃,普天盖地的雪最能遮盖人间的丑恶,也能孕育来年的生机。
岑旭告诉他,太子让他随沈小公子一道去陈先生府上听学时,郑序静静愣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在三皇子将简三小姐送去南海子的谋算后,他居然能走出素晴院,走出留园。
他不知道该谢沈卓然的胸怀若谷,还是敬南云舟的不计较。
他只知道,三皇子是做不到的。
南云舟拉着简宝意的手,不管其他人的暗流涌动。
“你真的不管?”虽然早问过南云舟一遍,简宝意还是见不得宛月落寞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南云舟帮帮她。
“缘分天定,事在人为,不在他人为。”感情这事,得自己去求。轻巧得手,不够深刻,不足珍惜,也经不得一点风雪。
简宝意何尝不明白,南云舟就是这么自己一步步走到她心里去的。
只是,苦的从来都是先动心的人。
“我只是心疼她,因着我不好去留园,话都未能说上几句。”为了避嫌,没有南云舟在的时候,简宝意和沈卓然不会出现在同一处。南宛月一个未嫁公主,自然更不能随意过去。
南云舟拍拍简宝意的手,示意她去宽慰下南宛月。
“时辰不早了,该去了。”南云舟抬眉望向远处,估摸着今天的雪不至于淹得太厉害。可再耽搁下去,就不好行路了。
沈卓然向南云舟拜了一礼,不需多言,都知晓彼此未出口的话。
至于她,沈卓然捏了下身上的裘衣,翻身上马,终是看向了南宛月,“回见。”
“回见。”南宛月又因他这两字,心潮澎湃,眼眶都洇红了。
待沈卓然、郑序和一众随从踏马远去,南宛月小声喊了句:“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