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下,简牧野看着南云舟让人递来的信笺,一时间猜不到他约见自己的原因。
这位殿下,看着最是中庸温柔。杨嗣年一案,是他树立威信的好机会。可他偏偏把不相干的人,都拉了下来,自己倒是无所作为的样子。
在旁人眼中,的确是温柔有余,但无甚功绩。
可这才是他的聪明之处,一时之好不久当如何。陛下偏心之意太过明显,他这时候邀功,等于自毁。
揣着重重心绪,简牧野到了三楼天字号房前。
“简相请。”岑贺听到脚步声,为简牧野开了门,躬身请人入内。
简牧野微颔首,仪态身姿与简宝意略有相似。他走过落地屏风,便看到正在罗汉床上弈棋的南云舟。
“简大人,坐吧。”南云舟似沉迷于眼前的棋局,只微微抬了头认人,就回眸继续琢磨。
简牧野行了礼,虚坐在罗汉床边缘。
“殿下何意?”二人皆都不言不语,数刻后,简牧野先开了口。毕竟,自己女儿还在宫学里。
“呵。”南云舟微扯了下唇角,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在静室内格外清晰,容不得简牧野无视。
南云舟扣了下棋盘,岑贺把抄拓下的账本,呈给简牧野。
“这是?!”简牧野一眼就看到了简鹤云的名字,他什么时候和杨怀恩勾连上的。
自宝意出了那事后,他已经严令简家不许与杨家结交。
如此损阴德的朋友,简家交不起。
“荆州银鱼出现在燕京的时候,您不是起过疑心吗?”南云舟放了手上的玉棋子,一错不错的看着简牧野。
“原来他的门路就是杨怀恩。”简鹤云仕途不顺,便转到商贾一事上。他长袖善舞,倒是做的不错。但真正鹊起,就是荆州银鱼的生意。
简絮卿原就是想在他家寻个庶女给南云舟的,但他既知悉这位殿下的野心,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女子被葬送,就提醒了简絮卿一句。岂料最后,被送进宫去的,反而是自己如珠如珍的宝意。
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
银鱼珍贵,有鱼中人参之称,在燕京颇受世家亲睐。但路程一远,便不易存活。那水上之道,又被主要的几个世家握着,没有些交际是不可能让简鹤云占了这杯羹的。
简牧野专门问了简鹤云,他信誓旦旦,是合作共成。
可这账本记得分明,他与杨怀恩占了渔民的商路,才拿到的银鱼份额。不知,这年月间断了多少人的生计。
“他的银钱,多数进了长宁殿。”能让简鹤云在简牧野面前扯谎,没有靠山,他是不敢的。
“殿下何意?”若南云舟想用这个扯下长宁殿,他再中庸,也可交于旁人将这事捅到陛下面前。简家难辞其咎,长宁殿吃瘪,陛下乐意得见。
可一旦长宁殿出事,那宝意在宫学的处境,就愈加尴尬。
如今,南云舟愿意剖开了说,就是有意给简家一个机会。
“急流勇退,东山再起。”南云舟薄唇轻启,轻柔的语气内是不容拒绝的威压。
这是简牧野第一次在南云舟身上看到属于上位者的绝对掌控。
激流勇退,是要他清理门户,自请归田;那东山再起,是指绥英吗?
“殿下,何以对绥英如此信任?”南云舟并不知晓他和绥英的打算,对外也是毫无声息。那殿下是为何有东山再起这四字?
还是看在宝意的面上,给简家一条退路?
“从军。”南云舟大大方方的回应着,他在告诉简牧野,他料得到简家的安排。
简牧野一惊,久久不能回神。半盏茶后,简牧野似是自嘲般轻笑了下。他能看到南云舟中庸面具下对世家的算无遗策,为何把简家摘了出去。
“陛下只怕未必愿意。”羌族远在蜀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不一定敢让绥英去。
“那就让他只有一个选择。”南云淮想让他摔断腿,他就让那些和南云淮交好的世家子断了前程。
“殿下早有打算?”短短一个时辰内,简牧野对南云舟的认知,在不断的延展中。
“孤喜欢谋定而后动。”不会像母后那样,不愿伤人,便是伤己。
“愿为殿下驱使,只愿殿下善待宝意。阿宝她,对这纷乱的时局,毫不知情。”简牧野行了大礼,对于简家归野这个结果,他不感伤也不遗憾,唯一牵挂的就是宝意的来日。
南云舟没想到简牧野会这么平顺的接受自己的建议,还行此大礼,速速将人扶了起来。
“宝意,是我从一而终的选择。”言下之意,便就是绝不会迁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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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温府,温宜安没了那些汤汤水水的烦扰,心情也好了许多。
秋风送爽,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温宜安带了自己亲下小厨房做的糕点,去找和父亲谈话的南云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