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在点穴封口或者干脆毒哑的艰难抉择中反复横跳的梅少师拢着绒毯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了不知多少回,可怜陵王一瞅见他动手指头就眼皮子乱跳,怕他一个忍不住摁死了聒噪的侄子,萧梁的公主跟着守望门寡。
幸好梅东冥真个精力不济,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一手屈指时不时扣着小几,敲得陵王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
马车晃晃悠悠从行宫出来,穿过喧嚣的西市,隔着车帘飘来阵阵香甜,煞是诱人。平素不怎么馋嘴的梅少师耸耸眉头,挑开车帘饶有兴趣地多瞧了两眼,回过头可怜兮兮地无声恳求东君。
好吧好吧,少师今日受委屈了,偶尔破个例权当安慰。
敲敲车璧叫停了马车,东君亲自下车去到摊儿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审视小贩掀开蒸笼包上三块香甜米糕——别怀疑,少师饮食干系重大,不亲自试试有无下毒怎么敢递到少师嘴边。
前脚东君下了车,后脚梅东冥飞快地从怀中摸出折成四角尖尖的帕子,低下头吐出忍了一路的血,折好帕子收进香囊收上口系回腰间,顺手端过茶杯咕噜咕噜好一通漱口,末了还不忘掀开帘子冲摊儿边的东君笑得见牙不见眼。
连番动作纯熟老练得活像操练过无数遍,看得宇文叔侄二人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谁都不准说出去,只当没看见,听见没?”
听听,连警告都无比顺溜,可见欺上瞒下的勾当没少干。
叔侄俩顶着压力不敢说不,思忖着回了宫立马请太医来看诊,绝不能纵容他耽搁了病情。
不一会儿东君开了车门上来,随手递给驾车的宫卫一块米糕,宫卫二话不说塞嘴里牛嚼牡丹似的,就差没囫囵吞了。东君点点头,紧接着自己也吃了一块。
他吃相斯文了许多,可再文雅再好看,也架不住米糕又少了呀。
可怜梅东冥一路忍着心头血不敢随便说话不敢乱动,好容易支开东君求来心爱的甜食甜甜嘴,闹了半天车夫一块东君一块,没毒发身亡才轮到递他手里可怜巴巴的一块。
少师委屈。
“有一块不错了,”东君比比宇文叔侄俩,“他们没有。不吃给我。”
不吃怎么行!辛辛苦苦求来的!
狠狠一口咬去大半米糕,淡淡的甜香在口中泛滥开来,被幸福充盈的感觉真好!小小一块米糕刚尝出味道就没了,少师更委屈了。
照顾少师二十来年早对他的眼泪汪汪装可怜免疫的东君不紧不慢地朝他摊开手,“拿来。”
“没了,吃完了。”
“香囊。”
咦,东君怎么知道的?
果断向宇文叔侄俩投去质疑,不用问,定是他们通风报信。
宇文暄宇文胧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表示不是他们他们不敢。
还是东君善心大发替二人解围,换来二人感激涕零,一致认为东君是大大的好人!
“这套把戏翻来覆去十七八回了,车里血腥气未散尽,茶喝了不少。”
敢情这出叫惯犯遇上名捕,无所遁形。
面对知根知底的东君,梅东冥索性放弃抵抗,悻悻然接下香囊交到东君手上。
只见名满江湖的华庄大人全然不嫌弃带血的帕子污秽,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确认了梅东冥不过血气上涌并无大碍才算放心。
“回宫接着静养。”
完了,被抓个正着的下场就是接着当个残废。
无力反抗的梅少师郁闷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开始琢磨适才吃下肚的米糕能安慰他多久。
春日的午后,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昨夜的电闪雷鸣偃旗息鼓了,听说城北有民舍遭雷击失了火,不晓得有无百姓伤亡。
自雨季以来人便格外容易犯懒,晨间日头还好端端的爬上树梢,到了午后成片的乌云黑沉沉的飘过头顶,雨滴子洒水似的浇了下来,把个地皮从里到外浇了个透。
唉,好端端的在宫院里猫个午觉,刚觉着雨点儿滴到脸上,殿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堆人,打伞的打伞,抬榻的抬榻,三两下把他又弄了回去,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第二滴雨也没来得及沾着。
真是越睡越想睡,越睡越能睡,眼皮子总也不听话的往处粘,分明晓得该醒醒神起来活动活动,光念头在心里打转,人却犯懒得一不小心又见周公……
“少师,少师,你在吗少师?”
“五皇子殿下请留步,少师尚在午歇……”
殿外一阵纷纷乱乱的脚步声,隐约听得出宇文家不守规矩的老五贸贸然往里闯却被宫人们拦了,这小子是卞后亲子天潢贵胄,他一门心思闯进来宫人们拦不住他。
“整天睡睡睡,从早睡到晚他也不怕睡傻了?”
你才傻!没规矩的小子!
宇文胧从一干宫人中“突围”而出进到内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