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的便是靠卧在小榻上面色红润犹似春梦正酣的少师大人,平日里衣着齐整一丝不苟的梅少师难得披头散发衣襟半敞只露出白皙的颈子,宛如春日里最烂漫的盛景。
“咕噜。”
是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定是出门走得太急忘了喝水,口渴。
“你最好真有事,否则,呵呵。”
呵呵是什么?自己意会吧,难道要他言明?
“有事有事,稍等啊,等我先喝口水。”
说罢,某皇子寻了小榻边的绣墩大马金刀地坐下,自有机灵的宫人倒了茶奉上,供某皇子乱没形象地海饮。
他灌水的功夫梅东冥眼皮子掀掀,半开半阖挣扎着要醒不醒,为防着他迷糊迷糊着回头又睡着,宇文胧赶紧道,“我在西市的烟雨楼定了雅间,有北齐来的歌舞娘,舞姿身段都属上乘,不去瞧瞧实在可惜。”
“不去。”
听听,堂堂皇子带着少师混迹三教九流之所赏莺歌燕舞。传出去宇文家的老脸可以不要,他神殿的面子往哪儿搁!
“来人,把五皇子请出去。”
“等等,等等,少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一块儿出宫逛逛,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东君大人今儿个不在,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嗯?
“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说话不算话。”
“不对,前一句。”
“我说……我说打听到东君大人不在。”
就是这个!
梅东冥一听睡意全无,果断掀了毯子下榻,踩上鞋就往外冲。宇文胧第三杯茶还含在嘴里,赶紧灌下去丢了杯子拔腿便追。
他俩身后呼啦啦缀上一群宫人,捧着衣裳的,举着梳子的,端着头冠的,打伞的拿点心的,边追边大呼小叫求他们侍奉的少师能停下来。
逛教坊看歌舞的确不成体统,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就很成体统么?
“少师终于想明白啦,美酒佳人不可辜负哪!”
“你自去喝你的美酒会你的佳人,本座没兴趣。”
“诶?少师对何处有兴趣,本皇子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北市。”
“啥?”
“本座去北市,五皇子贵足难临贱地,不必委屈。”
随手接过宫人捧着的外衫披上,腾出手来边走边整理衣襟,草草挽起披散的乌发以白玉簪簪住,利落得不像久病之人。
北市?
宇文胧脚步顿了顿,纨绔放纵的面具下愕然一闪而逝。遇上太忧国忧民的少师,他也很为难好不好。
宇文胧追到梅东冥时,远远便看见前呼后拥的阵仗到了宫门宣告终止,断然拒绝了宫人们的跟随,梅东冥只略略犹豫了下,接过了宫人们战战兢兢提着不敢递来的食盒,几个胆子小的膝盖一软眼看就要扑通扑通下饺子,他只得摆出少师的威仪全部喝阻回去。
“你们一个个宫中服色唯恐百姓认不出来?行了行了都回宫去等着,本座快去快回。”
少师的话不敢不听,可宫里主子的命令他们更不敢违背,违抗圣旨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都淋雨得病了谁来伺候少师。有我呢,请父皇母后放心便是。”
正因有您才更不放心!
大逆不道的话只敢在肚子里嘀咕,宇文胧乃是楚皇宫闻名遐迩的混世魔王,宫人们被他呼来喝去惯了深知此人一贯说一不二,违拗他的意思绝没好下场,不比少师面冷心软好脾气。
自认不至于蠢到在别人的地头上与地头蛇比威风,梅少师笑了笑提着食盒登上宫门外宇文胧备好的马车,安然端坐静待马车的主人出现。毕竟马车的主人刻意扮演着荒唐纨绔,给人以任性妄为的错觉,令宫人们畏之如虎的同时对他的命令无不遵从——以客居宫中的少师身份亦越不过未得封号的皇子,仅凭这一点,已足够使他刮目相看。
宇文胧刚上了马车尚未坐定,抬头便迎上梅东冥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的戏谑眼神。
“好威风哪,五皇子殿下。”
“见笑见笑,本皇子好歹号称宫中一霸混世魔王,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呵呵,好厚的脸皮。
正待闭目养神,驾车的车夫问起了目的地。
“主子,去哪儿?”
“烟雨楼。”
“北市。”
差不多同时传来的答复却让车夫犯了难。
“主子?”
隔着车厢厚厚的隔板,车内两人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全不觉得自己喧宾夺主有何不妥,另一个吃哑巴亏已成定局,他敢打赌只要他这会儿说个“不”字,少师大人后脚就会跳下车自己去。
接下来,他父皇、母后、国师挨个儿能把他腿打断。
“先去北市。”
车夫事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