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被言侯爷从内打开,瞪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傻儿子,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陛下拜了下去。
他自认修心涵养功夫到家,从面上当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宽而虽然年轻毛躁却不至于四处张扬家丑,此番私访当是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不意涓滴溪流般入了陛下的眼,是以引得陛下垂问。
“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萧景琰到底没令言豫津这一拜跪实就把他托起身,眼见他神色倦倦难掩眉间颓唐,猜测困扰他的绝不是寻常简单的家中杂务,既然豫津关起门来与夫人商量,他多问反倒多有不便。当下大梁的陛下踌躇起来,不知当如何启齿。
“听说你病了,朕来瞧瞧你。”
言豫津闻言面上神情顿时百味杂陈尴尬难言,幸而他还晓得帝王御驾亲至再不相迎便是大大的失礼了。当即按下内心的酸涩无奈,侧身请让陛下先行移步。
“陛下圣意关怀,臣不胜惶恐。天寒地冻在此叙话实在怠慢圣驾,臣请陛下先移驾花厅饮茶,容臣稍后细禀。”
“好,让宽儿把你私藏的好茶拿来招待朕。”
“臣不敢藏私,定将好茶奉上。陛下请。”
他先命言宽奉请陛下去花厅奉茶小坐,自己随即吩咐将内院中原先服侍夫人的粗使奴婢全数看管,余下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一律不得踏出夫人的院子半步,算是将夫人软禁在了内院隔绝了与外头的联系。
他如此安排时并未避讳尚没走远的梁皇陛下,待一切吩咐停当赶去觐见陛下时他亦做好了全然和盘托出的打算。
是以方进花厅,兴国侯便拜倒在地结结实实行了个君臣大礼,反将梁帝萧景琰吓了一大跳,“豫津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平身。”
“陛下驾临臣多有怠慢,欺瞒告病在先累陛下牵念,都是臣的罪过,请陛下治罪。”
长长叹了口气,梁皇陛下亲自将他扶起赐下坐来,不无安抚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朕来得不是时候,家中若有难言之隐朕准你揭过不提。”
“多谢陛下宽宏,只不过臣家中事务恐非内宅阴私那么简单,虽未全然查明原委却已有了些眉目,正待明日向陛下禀报,却不想惊动了陛下亲临。”
“朕此来一则为探病,二来么……”说到一半,梁皇陛下示意颜直取出自宫中带出的供状递给言豫津,看他接过供状径自展开阅看,神情如常不见讶异,愈发坐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刑部转呈的梅东冥供状,朕想先予你一观,看来你已然知晓了。”
“梅东冥呈上供状之事臣并不晓得,不过,是臣一手促成的这份供状,因其迟早会来,故而未感惊讶。”
豫津直陈曾暗中推动过梅东冥呈上供状在萧景琰预料之内,他猜不透的是忍耐了多时打定主意“劝服”梅东冥的豫津何以突出奇招,甚至失却了他惯有的从容淡定。
“这份供状若非豫津从中劝说,朕怕是没那么容易看到。朕望你据实以告,相持不下至今的梅东冥何以改变了主意。”
“朕看了供词,的的确确出自他刀笔之下,供词言之凿凿指认江左盟中有不肖子弟勾结献州逆王阴谋造反,多有倒行逆施不轨之举,他忝为江左盟之主失察在先无力剿除在后,然身为大梁子民理当报国尽忠揭发逆党,现今首恶虽死余奸未除,他身为宗主出首逆犯义不容辞,具供为状上告朝廷,日后但有惩处愿一力承担云云。”
“他的脾性与历劫归来的小殊是如出一辙的外柔内刚,打定主意不肯答应的事任是好言相劝也好威胁恫吓也罢照样动摇不了,朕固然盼着他回心转意,却不乐见他对朕对你,对与林氏有旧的人心怀怨愤。”
当今陛下同林氏故人的旧日情义深重,连带着眷顾林氏子孙,他言豫津也不是铁石心肠不念旧情的人,要不是情非得已,他不至于借题发挥逼梅东冥就范。
如果说言侯爷原本还打算避开府中有心人的耳目进宫禀告,梁皇陛下特意驾临兴国侯府问及,便由不得他再做拖延。
“启奏陛下,臣先前借着入天牢接犬子出狱的机会见过梅东冥,晓以利害说服其遵圣意行事确实用了些非常手段。只因臣近来深感身边阴霾密布诡谲之事时有发生,臣恐梅东冥被囚天牢愈久愈易为人所趁,与其变生肘腋令陛下多添烦扰,不如臣恶人做到底令他不得不从,他日梅东冥要怨要怪,冲臣来就是了,臣绝不推诿。”
萧景琰敏锐地捕捉到了言豫津话中提及“阴霾密布”、“诡谲之事时有发生”,联想到泰和身上无端端沾染上的种种祸事,不难明白他言下之意所指的正是金陵城中暗藏着的黑手。
这只手的野心可真不小,举凡皇亲国戚、国之栋梁一个都没打算漏掉,想一网打尽不成?
“算计泰和的人尚未查出眉目,兴国侯府仿佛也不太平。朕适才来时见你怒火中烧气得狠了,与此有关?”
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身为帝皇,过问臣子家事亦多有不妥,好在豫津不是外人又是他自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