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剪掉一朵花那样的容易。
脆弱的生命凋零了。
仿佛都一切都静止在此。
骤然定格在此。
我停下脚步,注视着视野内不知何时变得血红的景色,接着,前方忽然出现一人高度打着漩的暗色漩涡,身穿黑衣的青年提着剑,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从其中缓缓走出,在他脚下落定的瞬间,潮水干涸,周身一切变为一无所有的空白平地。
“哦……那个男人居然胆敢让你进入这里来啊。”
传进耳侧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吉田松阳」的声音,可相比以往,这次听起来格外低沉。开口说话的人不带半点感情,他将手里的战利品随意抛过来,我看着骨碌骨碌滚至自己脚边的头颅,随即抬手拍了拍肩侧,让一早为我引路的光芒自觉离开,再抬起头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那个人。
无论是地上的死人头。
还是站在眼前的青年。
他们都长得同样的一张脸。
“初次见面,「吉田松阳」——啊,应该不能这么叫你。”我审视着眼前浑身散发着不妙气息的男人,没有半点惊讶,“不过请见谅,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青年“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甩掉剑上的血,在血渍斑斑点点落在白净的地面上时,他看了看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毫无波动。
“是要从这里说起吗?也罢。”
他唇角突然勾起来,露出不带半点温度的笑容。
“虽说我一开始应该也没有名字就是了。但,请您叫我——「虚」这个名字,就好了。”
43
虚。
本谓大丘,大则空旷。
故引伸之为空虚。
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没有。
我想到自己一路所看到的那些东西,稍微点点头。
“嗯,是个非常符合你的称呼。”
自称为虚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动容,他用手指擦了擦剑,眼神却始终盯着我,暂时没有上前,却没有退步的意思,依旧维持着刚刚的表情,继续笑着。
“那么,千城小姐。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进来见我一次,现在您的傲慢有得到充分的满足吗?”
“没有呢,毕竟只是见你一面这种事还远远不够满足呢,我想要达成的事情,从常理的角度来说,应该是无比贪婪的。”
“噢?这样的说法反而让我也难得有了称得上是期待的情绪了。”对方弯起眼眸,作出和吉田松阳极为相似的神色,“您打算怎么做呢。”
——打算怎么做。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问了。
但是我心知肚明眼前这位要比某个教学先生危险多了。
蓬勃强悍的生命。
天崩地裂的力量。
比起我而言,其实这家伙更符合人们对神明的定义,并且在现在也毫不掩饰。
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在他的面前反而更像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类,能做得只有一件事。
“那么,虚先生。”我将双手背在身后,目视着他的脸,“想来一场博弈吗?”
“……”虚轻敛双眼,没有放下手中的杀戮之剑,他盯着我,像是遇到极为好笑的事,眉宇间浮现出一点讥诮来,气势越发越危险。
最终,他抬起另一只手将自己的额发撩至头顶,还是如我所愿那样回答了。
“啊,没问题,乐意奉陪。”
这是虚第一次与我接触,却用得我和松阳一如既往的老规矩。
他择黑子。
我择白子。
曾经在那小小的松下私塾,我与吉田松阳在书房之中对弈过无数次,输得也有,赢得也有。
但没有哪一次,会像如今这样,下得盲棋。
没有棋子。
没有棋盘。
黑先白后。
空枰开局。
所有的落子坐标纯粹靠记忆,而越往后期,需要记住的棋子位置变换就越多。
但无论对虚,还是我而言,这都不成问题。
寂静的纯白空间,时不时响起一两声的交流。
“平四四。”
“去四七。”
交替落子。
看不见的棋子无声在构想之中的棋盘上落定。
一颗。
又一颗。
黑与白的较量无声,激烈却是难解难分。
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之中,白子被一步步的围剿,吞噬。
接二连三的地被断点、挤占并没有让我慌张,我只是沉住气继续铭记着每颗棋子不断变动的位置,再继续对峙。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后。
最先停下来的反而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