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见了这人的前生相。
顺臾,她联想到了她师兄家里的一株流苏花树。
那株流苏花树鹤立鸡群,是满山凤凰花树中唯一的一株,因此她格外清楚。
那树在妖界长得好好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因着这个插曲雪流苏没能再问她什么。反倒是段衡同引霜搭话,她的态度很是良好。
“不知贵人来此有何要事?”段衡从前做下人的时候看人待人接物倒也没白看,总也积累了几分经验,因此还算是得心应手。
“我找我师兄,他在哪,你见过吗?”
段衡对她这种来找自己要人,还不把话说清楚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也还是恭恭敬敬的说了:“他昨天在凤凰台上露完面,就说要回大都去了。”
“他不在,我都快把大都翻了个底朝天了。”
“哪有那么快啊?”雪流苏插话道。
“不在?”
段衡突然有些疑惑,开口问:“你听说九色鹿的故事吗?”
“九色鹿?佛本生故事吗?以前听课听过,只记得名字了,怎么了吗?”
段衡和雪流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昨晚,有一个跟你刚才的样貌一样的人来找我们,送了些画给我们。”
引霜捕捉到了画这个关键字眼,拔了几根身上七彩毛绒披帛的毛用以泄愤,抱拳道:“多谢,再会。”
阴与阳的分隔线缓缓向门的方向推移,刺目的阳光被阻隔,雪流苏了然道:“我就说嘛,那个疯子和这个姑娘怎么会是一个人。”完全把“世间无鬼神”的概念抛之脑后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愉悦了许多,嬉皮笑脸地搭上段衡的肩:“你看这里山水风景这么好,不要跟姐姐闹了嘛。”
“尸山血海快活林,妖僧魔寺腐肉坑,”段衡没看出来这里山水风景怎么好,他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我没有闹,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看姐姐的年纪,就算我们小时候见过,姐姐与我也不至于有太深的感情,是谁让姐姐来找我,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找到我是想要我做什么?”
雪流苏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你刚出生,我也才三岁,这些是我娘告诉我的,被换走的皇太子就是你父亲,把他偷走的那些人要杀了他,却幸运地被他舅舅,也就是我的爷爷救走,他们后来避世于菡萏山庄,不问世事。
你出生的时候,仇家找过来,放了一把大火,当时我和你在一个房间。我当年胆小害怕,躲在柜子没有出声,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抢走的,我找你是为赎罪,为了弥补当年能无能为力的过。”
“姐姐不必问责自己,易地而处,就算挺身而出,也只有死。那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山庄中还有……我的亲人吗?”
“表叔父已经离世了,就在去年,他临终遗愿是找你回去,要你代他完成复国的心愿。至于找到你——那是我向朱雀楼买的消息。”
“我不愿。”段衡跪下。
雪流苏收拾衣裙,荡开袖子,面对面地同他一块跪:“少主,父母生恩,不可不报,完父遗愿,理固当然。”
“姐姐,生恩重要,那么救命之恩与养恩呢?倘若这三者冲突,你要我如何选择?”
段衡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内心不愿承担这份责任,雪流苏极力劝道:“哦,我听朱雀楼的人说过,他是青州知府的公子吧,如今萧府没落,你可以把他一块带回山庄。”
“不,姐姐,我是要报他的恩,但我不愿回去同他没有关系,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可总有人要做燕雀,总有人是鸿鹄。我情愿做只雀鸟,做绿叶,世上不能没有这些,我只是单纯能力不足。”
此话一出,纵是同他感情不深的雪流苏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怎么就这么……”雪流苏没把话说完。
“不争气?那么什么算出息?倘苦当不上皇帝,做不上官,就算不争气?那姐姐岂不是在辱骂天下普通人,普通是错?”
雪流苏剧烈地喘气,是真的被气到了,碍于面子,没有发作,但段衡的歪理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段衡接着说:“朝代更迭合乎情理,如果一定要流血,一定要踩着尸骨过去,我希望那个人是他,他很适合做皇帝,而且他会是个好皇帝。”
“那么灭国之仇呢?你不复国了吗?仇你不报了吗!”雪流苏站立甩袖转身一气呵成。
“没这个打算。”
雪流苏觉得自己的心脏需要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