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流苏恨不能把给自己出主意的人千刀万剐,剥了皮刮了毛扔进油锅炸成肉饼。但错已铸成,狡辩无用,只会招致憎恶,她只得放软姿态,半蹲着去拉段衡的手:“姐姐错了,先跟姐姐回家好吗?”
难道她真的认为——道歉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
他很疑惑。
若真如此,世上怎么会有死罪?其实他没那么在乎当不当陈世美,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个复仇工具。
所以,他不会选择原谅。
段衡拒绝任何程度的肢体接触:“姐姐先说清楚……找我回去干什么?”
雪流苏听着很是不适:“我便不能单纯为了阖家团圆吗?”
“不能。”
“为什么!”
“我很感激姐姐愿意把我当家人,但很显然,我不当你们是。”
雪流苏长长地叹了口气,恶语伤人六月寒,此言一出,显得她数日找寻成了笑话。
“好,再也不见!”娇生惯养的小姐自然是有脾气的,她一甩袖子,便要离去。
“咯吱”,这是推门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没听够呢。”出声的偷窥狂竟大声告诉别人他的所作所为,很不要脸。
晨光缓缓充盈房间,有些刺目,雪流苏眯眼缓了一会儿,开口嘲讽:“呦,这不是‘骚客’吗?”
来人脚步不疾不徐:“自古文人皆骚客,鄙人真是幸运,没能写出一句可堪传世的作品,却已得了如此声名,真乃三生有幸。”
雪流苏:“……”
呸。
段衡早在门响的时候就起来了,他站的位置与雪流苏之间隔了大约能再放两个人,显然是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着重观察了一番来人的脖子,确定没有易容的痕迹之后,开口道:“不知道阁下认不认识一个来自蓬莱的道长,姓任名重字道远的?”
其实除了易容与缩骨之术,改头换面还有很多手段,就像很多志怪传说中写的——幻形术。
他家少爷喜欢这些,他无聊的时候翻过几本。
段衡从小便偏爱星象占卜,又在普照寺受多年熏陶,对佛道两家的神仙菩萨都还算信任,更兼他亲眼见了任重身上的种种神奇之处,愈发深信不疑。
他说这话不是在怀疑眼前这个所谓“妖鬼画师”就是任重,恰恰相反,这个人大概率不是。
任重身上透着一种奇异的花香,还混着一股药草味,形貌可以隐藏,但味道却不容易。
至于……眼晴,这点段衡倒是不知道。
“认识啊,我与他就算称不上是青梅竹马,怎么着也算是个两小无猜呢。”
很熟悉的感觉,段衡突然有些怀疑自己。
“你在吹什么牛皮?就你,还文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得是少年男女,你是女的还是他是女的?”很奇怪,初见的时候雪流苏就看他不顺眼,世上既有“一见钟情”,就该有“遇则生恨”才对,这种感觉仿若与生俱来,倒像是上辈子孟婆汤没喝干净似的。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个女的。”
“啊?”
“啊!”雪流苏大叫一声,她明明睁着眼晴,却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似是瞎。此时正是白天,有光,就算是盲人也有光感,她的眼前不至于一片漆黑,除了看不见,倒也没有任何不适。
恰恰相反——很凉,很润,很舒服。就像是一层不透光的水膜蒙在了她的眼上。
水膜消失,有人在她面前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你谁?”
“叫我引霜就行。”是一道女声,雪流苏打眼一看,那女人一身都是奇装异服。
此时虽是春天,但还不至于热得要穿夏装的地步,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半透不透,半遮不掩的,像是仲夏夜里热得快要中暑的时候穿的。更怪的是,她身上的披帛不知是什么毛,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染料,怎么染的,整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
发髻也是雪流苏从未见过的样式,像是把一只蝴蝶定在了头上,发丝之中混着彩线,倒像是一只真的蝴蝶。额饰是花枝状的,耳环一边戴了一边没戴,项链是一条编织成花藤状的银质软链。
上衣没有袖子,下裳刚刚及膝。
最妙的是这女人看着的确是很抓人的那种漂亮,她真的撑住了这副奇装。
美貌有些超越,雪流苏惊为天人,一声没吭。
段衡本人对美貌并不敏感,鉴于昨日占卜的结果,他现在心急如焚。管这人什么神仙鬼怪,只要不是来找他的,都不关他的事。
可是他该怎么不辞而别?
“姑娘哪里人?”雪流苏缓过神来。
“你的声音很特别,我好像以前听过,是在哪呢。”引霜喃喃自语,答非所问,故意逃避这个问题。
引霜当然没听过雪流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