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宣九年十月二十三,紫禁城落下第一场雪。
靖宣帝自宫宴遇刺,崩。
宫墙上排列的满满当当的贺诞宫灯还未挂满一日,便被尽数撤下,换成黑白两色的沉闷素缟。
一时间,内外震恐,靖宣帝李驰同族兄弟襄王李湛临危不乱,在族兄命亡之际,迅速摄政理事,平定朝堂。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太急,直到姜思菀被一群宫人簇拥着接出冷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粗布单衣换成金丝厚绒,素色青丝簪上华美珠翠,室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她迷迷糊糊被人拥着坐上软榻,身侧是几碟精美的点心。
面前的一切,和昨日的冷宫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姜思菀转头,去看和她一同出来的季夏。
季夏如今也换了一身装扮,没了前几日那副落魄模样,面上红扑扑的,隐隐藏着兴奋。
和季夏一同站着的,是几个迎她出冷宫的宫人。
姜思菀清清嗓子,试探地开口问:“这是……?”
什么情况?没人来跟她解释一下的吗?
听到她开口,一旁的小太监抬起头,满脸堆笑道:“娘娘可要先用些吃食?”
姜思菀:“……”
她也想吃,可这一切也太过诡异,她怎么敢吃?
“这是何处?”她顿了顿,斟酌着问道。
“回娘娘,此处乃慈宁宫。”
“你们将我迎回来,是要做何?”
“回娘娘,是要……”
小太监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声音自外传来,由远及近,朗朗道:“自然是要请你做太后。”
姜思菀错愕,循声望去,正见外侧珠帘轻摇,一个男人抬步入室。
那人身量约六尺,穿的是一件石青色蟒袍,面容俊朗,身姿笔挺,手上还戴了一个显眼的玉扳指。
房中原本垂着头的宫人尽数跪下,异口同声道:“参见襄王殿下。”
“起来吧。”男人面上含笑,身上带了些外头染上的风雪寒气,他抬手拂去肩头薄雪,说罢,又朝姜思菀走近几步,忽而亲昵道:“这几日朝中繁忙,臣弟竟不知皇嫂遭了这般大罪,未能及时劝谏皇兄,皇嫂莫怪。”
他说着,便在姜思菀身侧翩然落座,两人之间距离骤然拉近,不过只隔一张金丝楠木的小巧炕案。
殿中燃着幽幽檀香,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裹上软榻对坐着的二人衣角。
襄王,李湛。
三日前,姜思菀初穿越,对如今的一切全然陌生,只能佯装失忆,事事先询季夏。季夏不疑有他,粗略同她讲过如今时局。
这是一个并未在史书中出现的朝代,国号‘盛’。
盛国李氏当政,如今传到靖宣帝,已是第三代。李氏宗族中向来少子,也并无广纳妃妾的传统,靖宣帝只有一位早夭亲弟,剩下的,便是亲族旁系所出的几位亲王。
而这其中,又数襄王李湛最受靖宣帝器重,他弱冠之后并未前往封地,而是留在京中参政,为靖宣帝分忧。
姜思菀想起昨夜听见到的丧钟声。
她面上不显,心里早已翻起惊涛骇浪,她恍惚抬起眼,目光与李湛在空中一碰,有些僵硬地笑道:“襄王事务繁忙,我又怎会怪你。”
她不习惯说‘本宫’,便直接用‘我’自称,反倒无意间拉近了两人距离。
“那便好。”李湛不置可否,他说完便收了笑,忽而沉声问:“昨日宫变之事,皇嫂可听说了?”
姜思菀精神一凛,也正色道:“冷宫偏僻,我知之甚少。”
李湛叹一口气,面上露出些痛惜神色,“昨日宫宴,皇兄自席间遇刺,连话都未交代几句,便撒手人寰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自眼角拭泪,声音有些哽咽,“皇兄仁厚,满腔雄才武略,还未亲征几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恨!”
姜思菀见他哭得伤心,也以袖掩面,装出一副震惊又悲恸的模样,忙问:“刺客可抓住了?”
李湛点头,“臣弟便是从慎刑司过来的,如今那刺客松口,供出是贤妃所指,臣弟已派人捉拿贤妃郑氏,即刻将她下狱了。”
“贤妃?!”姜思菀震惊。
姜思菀想起昨日那个死太监口中提到的贤妃娘娘。
那不是靖宣帝最受宠的嫔妃吗?明明都已经宫斗成功,她为何还要刺杀皇上?
“贤妃郑氏狼子野心,妖言惑众,可怜皇兄为她宠冠六宫,她竟趁皇兄放松之时,买通刺客,里应外合,行刺杀之事。”李湛痛心疾首,“皇兄英明一世,竟因一时糊涂,葬送性命!”
姜思菀脑中一片混乱。
李湛拭去眼角清泪,重新看向姜思菀,“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膝下只锦奕一个嫡子,臣弟知晓皇嫂悲痛,但也需得重新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