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为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木质床板,他正躺在床上。
片刻之前,他还被一剑穿心,气绝身亡。
他忙摸了摸胸口,完好无损。他坐起身环顾四周,屋内陈设既熟悉又陌生,赫然是他在清风山庄的院落,与当时的破败截然不同。
此时外头天光大亮,还能听见夏日蝉鸣,一两只鸟雀在枝头啼叫。
他一颗心剧烈地跳动。
怎么回事?是梦?
祁不为推开房门,院中洒扫的下人同他问好,面上带着和煦笑意,而非遇见大魔头的战战兢兢。
他惊疑不定,随便问一位浇花的侍女:“今夕何夕?”
侍女心下疑惑,但还是回了他。
对方的答复如同惊雷,让他愣在当场。他暗自用力掐着掌心,指甲陷进皮肉里刻出红痕,也带来实实在在的痛楚。
难道他重生了?
这个时候的祁有为没有死,甚至没遇见易张稚。
他没和仙门撕破脸,屠戮仙门尚未发生。
他和祁有为是清风山庄的主人,两人同为仙门新秀,他暂未变成仙门所不容的魔头邪佞。
祁不为算算日子,这时祁有为还在替一个镇子除妖,不日便要回来。
他眼神一凛,意随心动,一把剑刷然从轩窗飞来,惊得枝叶上的海棠花簌簌抖动。
他捏了个剑诀,想御剑去寻祁有为。等不及祁有为自行归来,他此刻便要奔至她身旁。然灵力刚从经脉中流出,所过之处便如同火烧,继而涌上难言的痛,一路袭至他的心腔,激得他猛吐出一口鲜血。
四周的侍女被唬了一跳。管事连忙扶住祁不为,焦急道:“公子,你毒伤未清,不可强行运功,否则气血攻心。”
祁不为气短似的,心口痛得厉害。他这才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当初他和祁有为一起除妖,不甚中毒,余毒不除,他便无法动用灵力修为,所以才有她今日独行除妖。
他看着地上的血花,抹掉唇上的痕迹,瞥一眼没有术法支撑而掉落的剑——不思量。
祁不为捡起剑,递给管事,挥退所有人。如果御剑不得,他便只有等在山庄里。
他没有闲下脚步,重生一遭,山庄里的每一处忽然间都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同时,他还缺乏实感。
左右不能立即等到祁有为,他便开始在山庄的每一处走动。从自己的院落出去,沿着蔓蔓青萝攀附的墙,透过窗格,看那形状不一的日光。他自然而然地来到了祁有为的屋子。
屋中简洁,浅香盈动。横杆上搭着一套衣裳,祁不为小心翼翼地抚过上头的花纹,指尖略微发麻。当那一抹沾染祁有为气息的浅香渗入他鼻尖时,那些虚妄不实、恍如隔世之感立即被填满,熨烫着上一世千疮百孔的心。
他在这屋子里呆了许久,然后漫无目的地在山庄里缓慢行走。
耳边传来敲打木板和哗哗的水声时,祁不为发现他到了一个之前从未踏足的地方——浣衣坊。
院子的空地上支起一排排竹竿,山庄下人们的所有浣洗物都在此处,皂角参杂了南柳汁液,微风拂过,清淡之味浮动。
祁不为径自穿行在麻布被褥中,金灿灿的日光透过白布晕成一片晖。这时,风大了些,布衾晃动得犹如海浪,连他束起的长发都飞扬起来。余光瞥见一件衣物飘来,系带胡乱飞舞,祁不为一手抓住,恰好步出院子中央的晾衣架。
他放下手,望向前方。
瞬间,他僵硬至极,接着仿佛有火山冲破那层坚硬,眼中骤然凝聚起极大的怒气和杀意。
他想要挫骨扬灰,饮其血肉的人!
风犹如应和他的心,比方才还要猛烈,布衾和衣物飘摇不定。
一个浣衣侍女站在他不远处,看起来正追逐那件飞走的衣服。
祁不为看着那个微微睁大眼睛,停在原地的女子。那怔住的模样配着一双清澈的眼,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她越是显得如此无辜,祁不为便越是怒火滔天。
一切不过眨眼间,祁不为裹挟着神佛不可挡的气势大踏步走向她,猛地掐住那名女子的颈项,步伐未见一丝停顿。女子猝不及防被他掐着倒退趔趄,而后被攒倒抵住井口,上半身已经没入井中。
易辛!
祁不为怒极反笑,那双见到下人们便和煦的眼霎那换成前世的桀骜和阴鸷。前一刻,他还打算把自己的命送给易辛,除掉可能对她不利的人,替她寻一条后路,下一刻,这个女人便用无刃剑贯穿他的心口!
祁不为先是感到愤怒,没人能伤他,继而是震惊,他一直没想过易辛会杀她。仙门和易张稚都想置他于死地,祁有为会杀他的猜测,他也曾有过,却独独没预想过是易辛。
为什么不是易辛,因为不论他如何,易辛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便两人心知肚明祁不为根本不在意易辛,更谈不上对她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