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面前。
“这——这——”叔母强烈地笑了一下,过犹不及,“咱家——薛知的姑爷知道,多笑话咱们?还是另外换一碗。”
“哦呦,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也不是你们这样享福惯了的人,见到浪费粮食的,晚上可睡不着!”
薛知看不下去,“你们都给我算了吧!”
奶奶好像听不到,对叔母和母亲说:“不要说,一定是嫌我。你以前总说你爱吃那个什么——什么火锅?下馆子,哪有不吃人口水的?到家里却嫌我,却不嫌我的钱!平时花我儿子钱那么厉害,把我儿子都累瘦了,我心疼,我和谁说去?你以为我没病吗?这么多年,我也有病!我看自己这病,就是累出来的!”
薛知烦得想死,她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会投胎,“妈,要不···”
薛知本想说口上答应,拿到外头再去倒掉。
可母亲看着薛知,眼中有一种被世事碾过的平静,仰头将粥喝尽了。
薛知惊讶之余,只觉得反胃。
脸上也一定表现出来了。
母亲对薛知笑了一下。
···
回去的路上。满心惴惴。
薛知只觉得自己恶心,恨不能堕进十八重地狱。
忽然电话响了,是母亲,刚才风太大,口舌都被吹干。
薛知听自己的声音也有点陌生,“怎么了?”
母亲的笑声响起来,特别温柔,“薛知,你在哪里呀?”
“刚坐上公车。”
“回来一下好不好?你忘了东西。”
薛知答应一声,微信弹出陆吾的消息,她只顾着翻书包,也没来得及看。
翻完书包,也没查出什么东西忘带,但已经答应母亲了,就不能不回去一趟。
等到公车到站,薛知下车往回走。
手机一直响,“陆吾”两个字闪啊闪啊,薛知不想接,最后还是接了。
陆吾喊了她一声,静一静,轻轻问,“你今天去哪里了?我到处没找到你。”
薛知心中一荡,一辆车很快地驶过马路,哗啦一响,薛知忽然觉得窒息,“陆吾,”
陆吾声音很淡,也很沉:“嗯。你说。”
薛知噼里啪啦说完了,说着说着,就哭了,一手拿手机,另外一只手翻过去,用手背擦眼泪,“妈很不容易。”
奶奶是个走运的苦命人,投胎在富家,却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继母最会虐待前朝旧臣,等到发觉自己生不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对她好,没过两年安稳日子,遇到运动,差点没去剥三层皮,苟延残喘地熬过来,居然被归还了一部分财产,这回学乖了,带着余财嫁给爷爷。
事实证明,男人只能带来问题,不能解决问题。
余财被爷爷败光了。
没有吃过苦的女人想象受压迫的第二性团结一气,根本不是那样,极致的压迫将正常的人格彻底扭曲了。工头比庄园主还会虐待黑奴,一个道理。
“我妈那个时候···”薛知吸口气,“我爷爷有一个少数的远方亲戚,说可以把我爸的资料改掉,多生几个。”生到有儿子为止。
“你妈妈怕你受委屈,拒绝了,是不是?”
薛知语无伦次,“我恨我妈。真的,她拒绝干什么。以前我只爱我妈一个人,所以我可真恨她。我可真···”
陆吾静默半晌,软声道,“薛知,你别动行吗?我来接你,你千万别动行吗?”
薛知蹲了一会,拍拍自己的脸,吸口气站起来,跺跺脚。
薛知说:“我去找我妈,然后你来接我。”
···
楼道里灯却坏了,黑蒙蒙的一团,有细碎的嗡嗡声响,是苍蝇,不确定在哪里,但一定在暗处。
薛知没在意,抬脚往里走。
没走两步,脚底被绊了一下。
混晦的世界颠倒过来。
还是混晦。
隆隆的黑影胀大了,是一个人。
他走近,热气哄过来。
薛知忽然想:恐怖电影里冰冷的女鬼并不恐怖。
是堂弟,他压住薛知,嘴唇贴过来。
堂弟说:“我和几个朋友玩,喝多了,不小心。”
黑暗里传来几个男孩子的笑声。
可是只有笑意,没有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