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迟疑许久,想到自己应该表现出感动。作为曾经的受惠者。
薛知尝试了一下,以失败告终。在南方生活十年的经历,改变了一点东西。
奶奶说:“要是你爸爸不生你···”
薛知在心里说:那可太好了。
但她不想吵架,陆吾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比较体面的。
“你弟弟的事一定要解决,”叔母断然说:“我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但陆吾喜欢你,愿意给你花钱,是不是?那就好办了呀,薛知,你这样年轻,好好地跟男人说,男人什么都听你的。”
“乖女,”奶奶柔声喊她,“你好好想想,要是陆吾不帮忙,还有谁帮忙?要是谁都不帮忙,你弟弟的一辈子怎么办?”
薛知微笑:“跳楼啊,上吊啊,死法多着呢。”
叔母表情僵硬起来,眼珠黑沉沉阴冷冷的,但只是一瞬间,她笑得惨淡,“你就不管他了吗?”
奶奶稍微沉默片刻,断然开口:“薛知不是那样人,就像她妈妈一样,不是那样人。她妈妈不是那样的人,薛知也就是不是那样的人。”
薛知后来想,幸亏西北落后,没有叫女人读书,否则奶奶能成为怎样的恶魔,那是完全不能够想象的,——一个没读过书的人,造孽到底也有限。
薛知把奶奶拉到一边,主动提出解决堂弟的事。
奶奶看起来很高兴,抓过薛知的手,狠狠挖破手心,挤进一指甲黑垢,“好,好,你妈想干什么,我老婆子是不管的。”
这时门铃响了,薛知冲过去,打开门,“谁啊。”
门外出现母亲的脸,薛知心里一惊:这才几天不见,妈怎么又老了。
母亲看到她,脸色登时一沉,一指头就戳了过来,“你爸有了老婆也不忘娘,你倒是有了男人忘了娘。”
薛知跟奶奶低头,完全是为了母亲。她自以为做了很大牺牲,听到母亲这样说,忽然不高兴起来,头一转,“进来吧。”
那叔母看到母亲,像见了有钱人似的,一连问东问西,又说:“嫂子,等会先吃炸酱面,薛知爱吃这个,啊?晚上再给你做米饭。”
母亲冷冷哼了一声,“那灶台多贵,你别砸坏了。”
正说着,奶奶端了碗出来,咣当砸在桌上,脸上却笑吟吟,“好了,好了,跟乌眼鸡似的,一家人,有什么好吵?”
饭碗依次摆满饭桌,薛知面前那一碗里肉酱特别多,薛知随手和母亲的换过来,用筷子搅匀了,低头扒拉一口。
叔母问:“那天把陆吾也叫过来呀?”
薛知拒绝:“他不喜欢吃炸酱面。”
奶奶说:“怪不得女孩儿外向,这么偏姑爷。”
叔母应和:“好好好,姑爷爱吃什么,我给他做什么,谁叫他是姑爷呢?”
奶奶又去推母亲:“俗话说得好,‘丈母看女婿,馋涎滴滴涕’!你这丈母说句话,说句话。”
母亲被推得歪来倒去,这是奶奶常用的一招:自己先在房里偷偷吃饱了,等到吃饭的时候,一个劲拨拉儿媳胳膊,搅得儿媳吃不好饭。
啪地一声,饭碗跌落在地,摔成一地碎瓷,还没搅开的面条摊做一团,浓稠炸酱慢慢渗下去。
母亲蹭地站起来,指着奶奶鼻子骂道:“你妈了|个|逼,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要作践我女儿?我女儿好不容易上这么个大学,凭着这张脸,找了这么好个姑爷,你敢毁了这门亲事,我和你们姓薛的拼了!”
叔母先跳起来,“怎么毁了?怎么毁了?毁不了,陆吾喜欢薛知着呢。”
母亲尖叫:“反正大家谁也别想好!我拼了这条命,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薛知还没说什么,叔母已经怒发冲冠,“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以后出息了,不也是薛知的福气吗?怎么了,出息的弟弟不想要,想要个杀人犯的妈?疯子!贱人!陆吾要知道丈母娘是这种人,早他妈的跑远了!”
母亲嗷一嗓子就要往前扑。
薛知心头一凛,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每次奶奶要造大孽的时候,她就会有这个感觉。
薛知提心吊胆地朝奶奶那边看。
奶奶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忽然鼻翼忽闪忽闪,极厉害地打出个喷嚏,一大团鼻涕跌进肉酱里。
“噗通”很惊心的一声。
奶奶好像没看到,将筷子插进碗里,绞了又绞,挑出一筷头,似乎要吃。
一直不吭声的父亲复活了,“妈,别吃。脏。”
奶奶嘀咕一声,“咋能脏呢?”
薛知听到自己牙齿格格作响。
“啊,不过我是有点吃不下了,真是老了,胃口不好,”奶奶笑着搁下粥,伸手挠着花白头发,一双眼盯紧了母亲和叔母,“可不能浪费,你们吃吧。”
话音刚落,奶奶劈手抓过叔母的碗,扒过去一半,又将剩一半的饭碗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