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温热而潮湿,钟家公馆的客厅放着激昂的西洋乐曲,给春日增添了几分躁动。钟年晟的妻子李秀婷,一个国字脸,五短身材,皮肤白皙的女人,正悠闲地享用刚从法国送来的葡萄酒,感受肖邦指尖划过的音符。
“哎呦,阿晟都去了多久了,也不晓得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钟丰勇抱着钟年晟三岁的儿子钟新华,在客厅来回转悠。
李秀婷靠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可不是嘛,走之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有空多往家里来电话。我阿爹也是,自己忙就算了,明知道外面打仗乱成一锅粥了,还要把女婿往前线送。”
阿勇嫂从钟丰勇怀里接过孙子,“你阿爹是省里的领导,肯定是忙的。”
“也不知道阿晟北上打仗怎么样了,我都说让我阿爹在省里给他随便找一份文职了,非要弄一支部队上前线,一点都不晓得体谅我们这些后方的妇孺,让人成天为他担惊受怕。”
“我阿哥他是想做大事的,没有他们军人在前线冲锋陷阵,哪有我们后方这样悠闲的生活。”钟小芸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蚕丝睡衣,袅袅婀娜,缓缓踩着楼梯下来。
“听说徐州那边失守了,今天我看报纸,说是日军的攻势猛得很呢。”李秀婷放下酒杯,接着说道:“好在离我们榕城还远的很,国军再不济,拼死也是会守住长江的,只要他们没过长江,咱们这儿就是安全的。”
此时的钟年晟,作为闽江抗日支援军的军长,正带着他的部队在郑州与总指挥程前将军汇合。他心中忐忑,在程前召开的紧急作战会议上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日本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郑州只怕是也守不住了。”一个大鼻子的军长说道。
“也不知道程将军会带来什么样的作战部署。”一个小眼睛的军长说道。
“谁能想到竟然会节节败退呢!”一个大肚子的参谋长说道。
“说不定委员长会让我们跟日本人拼了呢。”小眼睛说道。
“我们又不是嫡系,让我们去跟日本人拼命不是也很正常。”大鼻子说道。
“早就该和他们拼了,如果不是桂将军和黄将军带着人跑了,打乱了作战计划,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钟年晟面色凝重,他见众人神情复杂,便没再往下说。
大鼻子嘀咕道:“日本人现在风头正盛,谁先跟他们硬拼,谁的家底就会先打没了。”
高官们正说着话,程前行色匆匆来到会场。
“将军,委员长有指令了吗?”
“是啊,我们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程前长叹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委员长下令,扒开黄河大堤,以水代兵。”
“什么?”
原本躁动的会场,突然变得无比安静,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扒开黄河大堤。”程前面无表情地复述。
“扒开大堤,那大堤下游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怎么办?”钟年晟率先问道:“大堤之下,是安徽、河南、江苏无数无辜的老百姓,我们为了抵御日本人,难道就可以至这些百姓于不顾吗?”
程前咬了咬牙,“这是委员长的命令!”
钟年晟挣扎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们可以和日本人拼死一战,未必守不住郑州!”
大肚子嘀咕道:“扒开了大堤,以后我们这些人,只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是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去干啊。”小眼睛接着说道。
程前道:“日本人来势汹汹,如果郑州即刻失守,下一步就是武汉,武汉若是丢了,整个战局将急转直下,蒋委员长是为了大局着想。”
“为了所谓的大局,就可以牺牲千万百姓的性命吗?那这大局究竟所谓何人?”钟年晟哀叹道。
“哎······”程前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都晓得,委员长下了命令,谁不服从命令,就按叛国处置。”
又是一阵静默。
警卫员来传讯息:“程司令,蒋委员长打来电话催促,说不可妇人之仁,要求立即执行命令······”
军长们面面相觑。
“这黄河大堤一开扒,可就回不了头了,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大肚子说道。
“就是啊,这不得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骂死吗?”小眼睛说道。
大鼻子军长道:“老百姓懂什么,历史还不是由最后赢的人去写的,关键是我们扒开大堤,究竟能不能拦得住日本人。”
程前道:“蒋委员长说了,‘决口事关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没有小的牺牲,哪有大的成就。在这紧要关头,切戒妇人之仁,必须打破一切顾虑,坚决去做,克竟全功。’”
大肚子道:“他是戒妇人之仁了,到时候谁去挨老百姓的唾沫星子。”
程前道:“这个问题,委员长已经想好了,总之老百姓骂